但講道理這真怪不了殷判,完全是商泉自作孽、上趕著說謊,才去了一趟鬼界大冒險的。

然而商泉當然不會跟殷判點明這一點,她以“高風險自然要伴隨高收益”原則推論,既然自己已經差半步沒命,不撈一筆天理難容、不撈一筆她就是狗。

聽完這裏,她甚至連那張受害者的假麵都懶得維持了,語氣變得有些微妙:

“既然如此,就修道需要來說,你是必須補償我的咯?”

殷判頷首,沒來得及立誓,若以後商泉有劫難、自己絕不推辭,已經被繞到她身後的商泉按住了肩膀,貼著她的耳朵,氣質驟變的聲音剝離了委屈後怕,愉悅中明目張膽地強橫:

“很好,殷道長,既然你那麼對不起我,關於補償,我有個不成熟的小建議。”

殷判下意識覺得場麵忽然不對勁,卻說不上來,皺眉扭身:“嗯?”

“就你的解釋來看,我已經大概明白那個‘因果’對於修道者的危害了。”

商泉居高臨下的唇角向上,殷判仰著頭疑惑地看著微笑的女生唇紅齒白間,揚起手指晃了晃,聽完她後麵的話,心裏驀然升起一股不安:

“所謂‘心魔’這種東西,有了,就是你一輩子、你師門一輩子的惡種和忌憚……你也不想吧?”

提到“師門”二字,殷判終於警醒:“你……”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手下的人。”

“等一下——”殷判愕然。

“時間不等人的,道理我也給你講的很清楚了。你是修道的人,你應該比我明白因果二字的重量。”

商泉打斷,笑得神采飛揚,白森森的牙齒閃著寒光,最後一句話放輕後,女孩子柔軟的聲音如在霧中包裹,威脅且意味深長:

“你不想遭報應吧?”

………………

然,她們沒想到的是,她倆交談的時候,恰恰好同班三個人正藏在樓梯,發展著盯梢大業。

洗手池在走廊盡頭的小陽台,商泉站在樓道左側,好巧不巧以他們的視角就看不見,於是,以三人組眼光來看,場麵一度驚悚。

十五六的女孩,白而沒有血色,不知什麼時候披下來的頭發半遮眼,伸出細長的手反複洗著,配著一雙無神采的眼睛,已經讓人心裏發慌,沒想到,在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情況下,她竟然僵屍似的,“忽然”直起身。

“臥槽!”

黃毛兒哭喪著臉急呼,被兩人揍了一拳:“噓!”

“他媽嚇我一跳……”

……然後殷判扭頭,開始眼神十分有目的性地看著陽台前的空氣,張嘴說話。

“臥槽!”

“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在……”眼鏡兒抱著迪迦的胳膊牙顫得話都說不完整。

“別拉我!我看得見!”迪迦扯出袖子,也顫著牙,聲調向下:“她在和誰……和‘什麼’說話……”

………………

暫時和殷判分開回教室時,商泉似有似無又看見三條脫韁野馬般逃跑的身影,哼笑了一聲,想了想,還是先由他們折騰。

直到上課時,組長數了數簽名單數,交上去說“收齊了”,三人組迎來第二波沉默。

他們親手薅走的殷判的簽字書,組長怎麼可能“收得齊”?

難不成她還真掐出這件事,拿回去了?可是他們三個跟了殷判一路,她根本沒有來拿回去啊!

商泉在前麵斜眼過去,眼見他們一層一層取出書,打開頁數,然後驀然僵住,雙手顫抖著捧出一張同樣大小的白紙,和書頁裏夾著的一根頭發……然而,它卻從放進去的短發,變成了顯眼的、女人的長發。

三人組:“……”夭壽啦啊啊啊啊啊!絕對是她啊啊啊!!

商泉從“心髒病發作、急促深呼吸三人組”身上轉移了視線。

然而還沒完。

黃毛兒顫著手打開水瓶,壓驚似的剛喝了一口,下一秒,驚慌地“噗”一口全吐出來,咳了個驚天動地。

餘下二人想到了什麼,也驚恐地看向他的水:裏麵果然是他們計劃的,分明加在殷判杯子裏的辣椒粉。

眼鏡兒&迪迦:“啊啊啊啊啊啊!!”

他們動靜實在太大,全班側目之下師太很沒麵子,敲桌罵之:“你們三個幹什麼!上課鈴聲聽不見嗎?耳朵聾了?”

正在喝水的殷判聞言,性格中的幸災樂禍露出一點苗頭,麵無表情也扭頭看了他們一眼。

三人組立刻感受到視線,僵了身子麵帶哭意,心說:水是她換回來了吧?她還又看了我們一眼,然後故意喝了一口水吧?!說明果然她什麼都知道啊!這是……威脅啊!

太可怕了!!她真的是個道士……她算出來了啊啊啊啊啊!

商泉微笑望窗……

三個人約摸實在被嚇得夠嗆,整個上午再沒有找殷判麻煩,於是中午商泉約著殷判一起吃飯,好私下從她嘴裏多套點關於鬼界的信息。

商泉雖然不喜歡擠食堂,但有了馬仔之後不用白不用,笑眯眯把飯卡放在殷判手裏,點了玉米兔、炸魚並小白菜。

殷判還真不覺得這種行為非常欺負人,她在道觀萬年老幺,盛飯這種事早做慣了。

商泉開始吃飯,她就從包裏翻出一包吐司開始啃。

商泉瞟她一眼:“你減肥?”

殷判搖頭,遲疑了一下,還是告訴她:“我想換桃木劍。”言下之意,在省錢。

商泉蔫兒壞,點點頭,舀了一塊魚肉在勺,遞過去笑:“饞不饞?”

殷判看了她一眼,慢慢咀嚼手裏幹巴巴的麵包,眼睛向下。

商泉:“……”

這丫頭長得顯小,眼睛又水靈,一臉三無,反而一股“一切盡在不言中”的不顯露的可憐。

商泉以大爺注視孫子的姿態歎兩聲,把魚肉放在她麵包片上,假模假樣道:“這時候長身體呢,還是得吃肉的。”

殷判皺著眉看著吐司上的肉,應該是覺得不好意思拒絕給她放回去,猶豫了一下,咬下去嚼。

商泉看著她一鼓一鼓的腮幫子,沒來得及點頭,但見殷判眼神一變,一推凳子把魚肉吐桌子上,不僅如此,還立即咬了好幾口吐司咽下去,嫌棄之情、溢於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