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泉本來真是打算敲殷判一悶棍就算了,這種怪力亂神的領域她不大懂,行事也多有忌憚,並不打算太過參合。
陰陽界是一張未被開發的大餅,肯定有許多油水是真的,但像是還沒安裝欄杆的懸崖,商泉也隻能遙望歎息。
另一方麵,殷判從最後一個結界出來之後肯定受傷了,商泉也知道。但畢竟商姑娘要錢不要命,對自己都能下狠手的人,當然也不會對別人太有良心。
當天放學,商泉快樂地背著沉甸甸的書包往家走,人群熙熙攘攘之間,她一眼看見自己的前冤大頭。
殷判一步一踢踏地走在前麵,走得很艱難。
大夏天的日子,她穿得嚴嚴實實,竟然還能像個人體冰塊一樣往外麵冒寒氣,提著包,商泉都怕包把她的手腕撇折了。
她走得方向是鎮花鳥巷,也就是她們第一次遇見的地方。
商泉回家倒是也能從那兒過,就是繞了點。但那天她總覺得要是不跟著,殷判能一頭栽在街上。
殷判甚至沒能發現商泉明目張膽地跟在自己身後,隻覺得耳朵邊呼啦呼啦全是風聲,一心想早點回去,可是緩了大半天身體裏還是冷得痛,讓她想喝口岩漿暖暖;四肢也酸,不想動彈,走一步跟背著一千斤的鐐子似的。
她那麼一步一踉蹌,發覺自己實在走不動了,幹了件很膽子大的事:這廝望了望四周無人,慢騰騰地走到巷牆根下,放了包,可能是覺得地上涼,自己坐在包上,靠牆,閉眼,緩上了。
商泉:“……”
她是不是不覺得自己是個人類,覺得自己是隻流浪貓,天大地大,哪裏都是家?
商泉大概站了有五分鍾,幾個路過的當地人走過來,向牆根的學生妹投去奇怪的眼神。直到某個青年走過了,又退回去,看著殷判的臉,不知道猶豫了些什麼。
商泉一巴掌捂住自己半張臉,為了挽救前冤大頭被偷被搶或者再過點被那啥的結局,快步上前。
金鏈青年看見商泉走向她,泄氣地走了。
商泉背著包,艱難地蹲下來和殷判平視。她本以為自己“蹲下”這個動作之後,殷判就會睜開眼睛。可她好像一點聲音都沒聽見,絲毫反應也沒有。
商泉仔細觀察她的臉,發現殷判顯小得可憐,骨相小又精致,現在沒血色,應了一句冰肌玉骨。
她的睫毛雅長,不很密,也不翹,所以少見女孩的嬌俏,而是有種君子雅客般的清疏,顏色淺淡,安安靜靜地向下壓著,關閉上了那雙幽潭一樣的眼眸。
“哎,殷判?”商泉輕輕喊。
殷判沒有反應。
商泉的手不受控製地移向她的睫毛,指腹如願輕碰了兩下,指尖癢得有點發麻:“殷——判——”
商泉拉長聲音又喊了一聲,還是沒反應。
商泉又賤兮兮地伸手去探她的鼻息,有氣,然後伸手搖了搖她的肩膀:這一搖不要緊,殷判直接整個人往下滑,眼睛閉緊得好像再不要睜開了。
商泉驚了,捧著這人形冰塊兒心道不妙,心說這可真是暈了啊?這叫她怎麼處理?送去醫院?
………………
殷判覺得自己正被拽著走,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整個靠在某位體力同樣不是很行的女孩身上,左手被抬在她肩膀上,腰被緊緊地摟著。
殷判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嗅著近在咫尺的發香,軟綿微弱的鼻息噴在她脖子裏,讓那人癢得嘶嘶抽氣:
“你醒了?要不要去醫院啊。”
殷判終於看清楚商泉,虛弱地掙紮了兩下,實在太過無力,沒有絲毫作用,隻能澀聲說:“我的傷,去醫院沒大用。”
商泉摸出了金璽之後把自己地書包扔在巷子裏,背上了殷判的,然後又扶著她,走了約摸幾分鍾,她就醒了。
“你家離這兒遠嗎?我把你送回去。”
“出巷幾分鍾路,謝謝你。”殷判猶豫了好久,也隻能這麼回。
………………
商泉隨著殷判指路,來到一棟老舊的居民樓下,穿過一樓生鏽的窗戶欄,進入狹窄的燈管閃爍的樓道走上了三樓,接過鑰匙打開了她家裏的門。
入眼是客廳,左邊有一間臥室,茶幾堆著黃紙、筆墨還有一碟糨糊,除了燈、冰箱和熱水器之外沒有其他電器。
商泉一邊打量一邊把她扶到臥室的床上,發現床腳邊一個箱子裏堆滿了袋裝麵包,聯想到這房子連廚房都沒有,她很快明白這廂麵包的用途。
商泉不可思議地指著它們:“你天天就吃這個?”
“考慮到,它帶來的飽腹感比較強烈。”殷判謹慎地回答:“並且,我實在需要一筆錢換一柄桃木劍……”
“我知道了。”商泉抱胸道:“你比我想象的還要缺錢。”
她沒給殷判回答的機會,轉身把水燒上,轉了一圈兒她家,在外麵問:“你的身體狀況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