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間。”

“嗯。準備好了嗎?不必緊張。”

“我不緊張。”商泉說服自己:“反正你會保護我,對吧?”

殷判看了兩眼商泉握自己手腕握到發白的指尖,字斟句酌:“嗯……既然如此不如先……”放開我?

話沒說完,商泉已經地做次深呼吸,一鼓作氣踏進了那間屋子。

看上去還鎮靜,就是腳下一個踉蹌。

殷判:“……”

她打量商泉如臨大敵的模樣,商泉卻一個眼神沒賞她,看起來確實無暇他顧,心裏到有些疑惑了:以商泉的脾性,便是俗話說的鬼也怕惡人……她不該站在食物鏈頂端來著嗎?

這可真是冤枉人家了,雖說之前頭一次進鬼界出來就坑了殷判一回,一碼歸一碼,見到鬼也照樣屁滾尿流。

商泉彎下腰,貼著牆走到角落的輪椅上去。

殷判站在門前,抬眼確認盤旋在屋子中央的黑氣極快地鑽進她身體裏去。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商泉感覺到冷,腿酸無力,每一絲肌肉好像都在迅速地衰敗。到最後,手顫著放在扶手上時,整個人都沉寂下來。

窗簾動了動,光線變化之下,好像真的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耷拉著腦袋,呼吸微弱。

第一次被鬼上身的商泉感受很不好。這是自然的,一個健康年輕的人忽然進入枯槁的老人的身體,將會非常惶恐。

但她還算清醒,一邊克服生理的不適一邊盡力觀察。

在這個視角,她才發現,原來左邊拉開窗簾之後的光線根本到達不了她身上,這個角落看向四周,到處都是昏暗的,壓抑蔓延在心裏。

奇怪的感覺打翻了墨水澆在她心裏:老人的生活環境,一直是這樣?

這時候殷判腳步輕快地進門來,旋轉著帶上門。

兩個人如同開始演一出情景劇,卻因為演員們的眼神空洞,顯得有些奇怪。

她躺撲在柔軟的床上,雙手舉起,好像在閱讀什麼東西。

然後把那張空氣的“報紙”疊起來,跳到角落的輪椅邊:“奶奶,巴黎的梧桐道好美啊。等我到那邊一定給你寄很多明信片回來。”

商泉像平常生病的老人一樣遲鈍了一會,抬起眼睛從喉嚨裏發出呻吟,努力地牽扯著笑起來:“嗯……”“窗戶……”

“開窗……瑕瑕。”

聲音太低,殷判好像並沒有聽見,搖頭晃腦地把信筏放在櫃子上壓好,嘿嘿笑著坐在地上,把腦袋放在商泉膝蓋上,抬起眼睛衝她笑道:“奶奶,你也會為我高興吧?”

商泉感覺到一股氣流在自己喉嚨裏,升不起下不去。

“我知道你會為我高興,嘿嘿。”殷判接著說:“我學會做蛋糕了,特意留了一大塊給你。”

商泉的確不太愛吃甜的東西,下意識想拒絕。巧的是,那股控製她的不知名的力量也搖頭:“吃不了的……”

但殷判恰好接了個電話,附身抱了商泉一下,把她的話糅進帶著香氣的懷抱裏,隔了一會,提著不存在的“外賣”回來,笑道:“奶奶吃飯了。”

說著把扶商泉躺在床上,“舀”起一勺子什麼喂她。

商泉靠在床上,殷判坐在床邊,她手裏拿著什麼東西要喂商泉,於是自己需要貼近,那雙眼睛慢慢湊過來,商泉甚至像是真的病人一樣略感溫暖。

但這樣的溫暖僅僅持續了一秒:下一秒,殷判額前那一絲頭發跳動下來,遮在眼前割裂開構圖——那眼神卻絲毫沒有變化。

於是表麵上的關懷隨開,得以讓商泉窺見一點內核的沉浸和空洞。

空曠的眼睛。

不安猛然炸裂,商泉牙關穆然咬緊,但恰恰就在這時,竟然真的有一股濃烈的食物味道迅速蔓延在她口腔中!那味道嗆入她的喉管,讓她不由咳嗽起來。

咳嗽的聲音細弱,隨著每次呼吸和張嘴心髒絞痛,眼耳同時一陣漆黑。

殷判慌了,趕緊去撫她的背:“奶奶你沒事吧?水,快喝水!”

“咳……咳咳,咳咳咳……”商泉表情逐漸痛苦,緊接著用盡全身力氣從胸腔裏咳出一股濁氣來:“咳!”

這一聲過後,商泉猛然睜大眼睛,鬆懈的肌肉忽然重進進入應激狀態,年輕人的生氣驟然回歸。

“殷判。”她還在發顫的手放在自己的前額,喘著氣喊了殷判一聲。

還處在“葉瑕”身份裏的殷判也身體一震,清醒過來,焦急和不知所措剝離。

殷判張了張嘴,本想問她感覺到什麼、怎麼樣了,卻發現她滿頭的汗水,鬼上身最後還被嗆的滋味確實不好受,於是改口:“你還好嗎?那個,已經沒事了。要不……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