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縮在牆角;第二次見她的時候,她縮在病床角;第三次見她的時候,她縮在桌子底下的某個角。所以第三次,我幹脆也盤腿坐在桌子下麵,因為已經不指望能和她麵對麵正經坐著了。
我:“你還記得我嗎?”
她點頭。
我:“我是誰?”
她搖頭。
我:“我上次給你威化巧克力,還記得嗎?”
她搖頭。
我:“那你還要威化巧克力嗎?”
她點頭。
每當這種時候我就覺得我是在誘拐小孩,甭管麵對的是成人還是真的小孩。其實這也沒辦法,就像那個精神科醫師說的:“那種時候,對食物的需求是本能的反應,因為很多患者某些意識弱了,本能倒是加強了。所以這個方法一直都很有效。”
看著她小心翼翼地剝開那層包裝紙,帶著極濃厚的興趣小心的咬上一小口,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很心疼——雖然我之前並不認識患者,也沒血緣關係。
她才二十多歲,患有嚴重的迫害型妄想,病史5年。
我不著急,看著她吃。她態度極其認真地一直吃完,又小心地把包裝紙疊好,放進兜裏。看著她的眼睛,我知道今天沒問題了。
可能是接觸的患者多了,對於這種間歇發病的患者,我能分辨出來什麼時候能溝通,什麼時候無法溝通。當患者清醒的時候,他們的眼睛是帶有靈性的。具體我也形容不好,但是我能確定,而且沒判斷失誤過。這曾經是我的一個秘密。
我:“你喜歡吃,我這裏還有,不過一會再給你,一次吃很多你會口渴的。”
她點了下頭。
我:“你為什麼要躲起來?”
她看著我沉默了有好一會兒:“我能看看你的手嗎?”
我:“哪隻手?”
她:“雙手。”
我放下紙筆,雙手慢慢的伸到她麵前,她觀察了一會兒鬆了口氣。
我:“怎麼了?”
她:“看來你不是。”
我:“我不是什麼?”
她:“你不是偷取時間的人的。”
我:“時間?那個能偷嗎?”
她:“能。”
我:“怎麼偷的?”
她:“我也不是很清楚,有很多種方法偷。簡單的,隻要雙手同時拍一下別人的雙肩就可以,複雜的我看不懂,反正有很多方法。”
我:“你見到過了?”
她嚴肅地點頭。
我:“對了你剛才怎麼從手上看出來的?”
她:“雙手手掌都有四條橫紋的人,就是能偷時間的人。”
我:“會有四條橫紋?很明顯嗎?”
她點頭。
我:“隻要是那樣的人,都能偷別人的時間?”
她:“不是,有些有四條橫紋的人,並不知道自己會偷別人的時間。”
我:“能偷時間的那些人,不去偷別人的時間會怎麼樣?會死掉還是別的?”
她:“和普通人一樣,會老,會死。”
我:“如果偷了別人的時間就不會老?”
她:“不老、不死的人。”
我:“會偷時間的人很多嗎?”
她:“不多。”
我:“那都是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