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仙門節日裏許人下山,流蔬閣裏分完了月餅也有人要帶回家去的。
洛笙並無安排,便自己排在了最末,等著大家都領完了,她才從劉子諾手中接過一提。
掌廚的忙碌完便伸了伸懶腰,說是許多年不曾過節,也想著回去歇息。
洛笙拿著月餅,抬頭看看圓月皎皎,一時也覺得無處可去了。
後山她住了多年的風雨殿裏倒是有棟賞月絕佳的小樓,隻是這些年來那位師兄總在中秋前後離山。
說起來,今年倒是她上山後頭一回拿到月餅。
她剛出了流蔬閣大院,忽的聽聞身後傳來哨聲。
洛笙步子一頓,嘴角微揚猜到來人。
她轉身朝著那邊抱臂過來的齊少俠舉了舉月餅:“賞個臉嗎?”
亂羽提了一壇子酒:“榮幸之至。”
中秋夜無人管著,洛笙領著亂羽進了後山風雨殿的大門。
在外便可瞧見院裏一株銀杏衝破了高牆探出些許枝丫,如今進了門,亂羽才發覺這銀杏蒼老粗壯,暗猜也有不下八百年樹齡。
橫長的那根枝幹上被人以靈力牽引打了個秋千,承載了屋子主人的歡愉童年。
洛笙見他視線盯著銀杏,眼睛一轉道:“當年籌建鏡花水月,這銀杏便在這裏了,它年歲頗高,師父便沒忍心伐了,索性留在院裏。”
“既然人間相信六界存在,必然也是信萬物有靈的。”亂羽垂眸,“何況掌門曾是妖神弟子。”
洛笙輕笑不語。
兩人繞過風雨殿,登上了後院的小小閣樓。
這裏地處後山,遠處有瀑布飛濺。雖遠遠地看得見林子,賞月卻並無遮擋。
洛笙隨意一坐,倚著欄杆看天邊的月。
亂羽在她身側隔著一人遠的地方落座:“仙門處處是景,怎麼想到來這裏賞月?”
小樓地勢高,天幕便隻剩下一輪圓月,反而顯得空曠了些。
“高處不勝寒——”洛笙閉著眼感受晚間的風,任憑涼意帶起長發吹向耳後,“這兩日會有外客來訪,事事都得注意些。”
“什麼樣的客?怎麼連你都忌憚了?”亂羽拆開包裝的油紙遞了一塊月餅過去。
“京都來的——官家的人。”洛笙接過月餅,長舒一口氣,頗感疲憊道,“恐怕又與京郊魔物和太子遇襲有關。”
亂羽了然,冷嘲熱諷一句:“太子身邊竟都沒有能人了。”
“可不是?”洛笙笑笑,“否則怎會想要請我?”
她又盯了月亮一會兒,忽的輕飄飄問了句:“大白蘿卜……你——會勸我過剛易折嗎?”
亂羽正巧把手裏一小塊月餅拋進嘴裏,伸了手去拿下一塊,聽她一問便一時著急咽下了:“官家若是真想與仙家合作,得把士農工商的位置往後排排。”
言下之意,禮尚往來。
若是來人並不客氣,鏡花水月也不怕他們。
洛笙白他一眼:“大言不慚。”
“若說過剛易折——”亂羽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吃月餅,“這詞本就不是適合勸我們的,本就不擅剛柔並濟,何故給自己找不痛快?到時反而擾了心緒。”
洛笙緩緩眨了眼。
她知道亂羽能做到通透的事不止於此。
“我聽那少年說——”她兩手握著月餅不著急吃,“少俠在山下素有美名,不妨與我說說山下的事?”
“一時想想也沒什麼有意思的,若是想起來了再說與你聽——說來也沒有什麼美名的,隻是師父不管山中事,那便弟子多接委托函。”亂羽隨口一提,“我初次麵對那些時也有十三四歲了,拜師七八年,沒點本事怎麼行?”
洛笙不接他的話,起了身又語氣輕快問了句:“相識也有幾個月了——我還沒問,亂哥生辰何時?哪個星次?”
“鶉尾,”亂羽一挑眉打趣一句,“怎麼?姑娘打算給在下備生辰禮嗎?”
許是剛想到他的不易,洛笙竟沒駁回:“既是鶉尾,也不過這幾日了。趕上及冠,自然是要重視幾分的——少俠可有什麼想要的?”
亂羽不曾料想洛笙對他的事這般上心,一時心中歡喜,又故作為難道:“雖說如今觀禮已然簡化,但那日我怕是還得回家一趟——不若到時我早早來尋姑娘,姑娘為我束個發可好?”
“我?”洛笙雖居於深山多年,但好歹知曉人間習俗,皺了皺眉隻覺不妥,“我並非德高望重,亦非你族中人,既是及冠這樣的大事,我又如何能為你束發?”
亂羽本玩笑一句,見她神情認真,卻一時鬼迷心竅道:“可我……真心想你能參與的。”
洛笙聞言一怔。
正因為是及冠這樣的大事,我才真心想你也能參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