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物品,也沒有擺在櫥窗裏,不需要商品的商標。”安宸玨指尖穿過藍色圍巾絲線,緩慢地把圍巾圈圈的圍在脖頸裏。
熱度逐漸將脆弱的脖頸包圍,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在鼻腔裏巡回。
簡單的,在商人眼裏看來一文不值的東西,卻是他珍視的所有。“出自蕭嫘的手”這一前提才是他珍視的唯一理由。
他可以將這個物品打上蕭嫘的標簽招搖過市,但是別人不能指桑罵槐的將這條他珍視的圍巾說的一無是處。
“不管你們說的是這條圍巾,還是我的朋友。價值都不是這樣去衡量的。”安宸玨背對著安雲泓和鍾宇澤看不清他們的表情,但他知道,此刻的兩人一定是像看一個怪物一樣審視著自己。
他是怪物,他與鍾宇澤相似,與安雲泓相像,但除此之外,他還是自己,還是一個有愛人有朋友的..安宸玨。
看著安宸玨走出門外,視線停留在圍在脖頸處的藍色圍巾,鍾宇澤幾乎不能忍住的笑了一下,“朋友?雲泓,看來阿宸真的是被你養的天真無邪,竟然和底層的商品談起了.....感情?”
鍾宇澤又包了一顆糖,手裏捏著糖紙,戲謔的看著樓下安宸玨離開的身影。
少年的肩逐漸寬厚,穿著黑色的大衣,幾乎都要淹沒在黑暗裏。一陣車光掃過,他的身上落滿了白色的光。
他不像一隻蟄伏在黑暗中的野獸,更像是一隻身在深淵卻遙望星光的..狼崽。
但狼就是狼,就算他小心翼翼的套上羊的皮,他也還是改不了狼的本性。還是會追逐血腥,還是會..蟄伏在黑暗裏,撕去羊皮,啃食羊骨。
“阿宸的性子像她。”安雲泓隨著鍾宇澤的視線下望,透過落地窗看著少年的背影,他總有些恍然,恍然還是當年阿暖在的時候...阿暖如果還活著,一定也想阿宸像個正常人,哪怕隻是看起來像..
“像她,可終究不是她。”鍾宇澤把奶糖放在口裏咀嚼了會兒,等糖的甜味再次在口腔四散,占據了他部分感官的時候,他才開口,不痛不癢的客觀回了一句。
“你不會是..心軟了吧?你要知道如果那個秘密被公開,公司就是廝殺的戰場,那種地方,羊羔..可是活不久的。”鍾宇澤笑了笑,挺直的背鬆了力氣,仰躺在沙發上,微抬眼皮,慵懶的看著眼前看著心緒起伏的安雲泓。
“他隻會一點一點的被人剝去皮肉然後吞掉。我想,這也不是你想看到的。”鍾宇澤話說的極慢,似乎是在考慮接下來的話,又似乎隻是在緩慢且真誠的告訴安雲泓這個既定的、不可逆轉的事實。
鍾宇澤覺得有些好笑。
一向隻看利益,隻看重那幾個數字,享受那些吞並和征服利益的商人,竟然也有惻隱之心嗎?
“我沒有心軟,我很清楚。但我想“計劃”或許可以延緩一點時間。”安雲泓站起來,看著落地窗外交錯輝映的萬家燈火和他自己被白熾光照亮折射在窗戶上的模糊影子重疊,他似乎早已和正常的生活割裂,又似乎他被利益異化的感官還有一些殘存。
那些殘存的感官驅使著他說出這些原本不該是他說出來的話。
“延遲多久?”鍾宇澤斂了神色,正視著眼前人,等他的一個回答。
“三年。”安雲泓手撐在落地窗上,五指並攏,指節微彎,那是一個想要觸摸的動作。可隔著一道沒有任何情感認知的無機化工玻璃,他什麼都觸摸不到。
隻能觸摸著落地窗冰冷的壁麵,逐漸渡過自己的溫度,最終在上麵留下一個隻要抹布輕輕一擦就會輕易消除的指紋。
萬家燈火和正常人的生活,早在十年前,在那個秘密啟動的時候,就已經..割裂的幹幹淨淨,現在殘存的,隻是妄想。
是平凡人觸手可及而他隻能遙望的..親情和愛人與信任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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