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條單行道。”
小白如是說著,任由窗外的綠意夾雜著熹微的晨光模糊了她的表情,隻剩下那黝黑的雙眸默默注視著眼前沉默的青年。
“我的……心裏。”
小白頷首。“拚命想著要逃避,不願意去麵對,自私的認為隻要保持這樣微妙的平衡就好了。”
“維持著這種曖昧的態度,任由痛苦折磨著佯裝堅強的他人……”
“夠了!”
魯伊德大聲打斷她,“我……該怎麼做?”
“隨心。”
小白淺笑,那種笑意依舊淡淡,浮在她素淨的臉上混沌不明。“等到一切風景都看透,你想要牽著誰的手,看一輩子的細水長流?”
魯伊德豁然,“……我……”
“前半生不猶豫,後半生不後悔,得此一世無怨無悔。”小白點點頭,“人生有無數次選擇,我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無論如何,在選擇之後,永遠不要再後悔。”
伊安當然不知道這一切。
伊安隻知道,魯伊德向瑪蕾妮求婚的那天,雪兒給予了最為真誠的祝福。
伊安還知道,小白在那天一直執著於長時間的昂首仰望青空。那目光混沌著,些許旖旎懷戀,些許柔情繾綣,些許仇恨刻骨,些許哀傷綿延,似乎穿越了這浩渺的蒼天,一直延伸到連思念也無法觸及的彼端。
。。。。。。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些年過去,就連菲露特都這麼大了……小白的容貌竟沒有絲毫的變化。但是5年前,的確是小白一手促成了天人內部的清掃與重組。”
“包括‘天使’組織在內?”
提耶利亞冷不丁的補充一句,伊安倒也不避諱,“啊~好像她也有插手這件事,誰都知道874那家夥最聽她的話了。”
“我記得……超兵組織的研究也有關於抗細胞老化的項目。”
沉默至今的瑪麗忽而道,“莫不是……她從那個項目中……不,很可能是她在推動項目的研究。”
“這些都不是重點,如果你們說的都是真的的話,我們現在隻需要弄清楚一件事。”
“她這一切的所作所為,究竟是為了什麼。”
皇小姐敲了敲桌子,“如果她是當初組織的叛變者之一,那麼她應該很早就有無數機會可以徹底幹掉我們,何必再大費周章做什麼清洗組織重組核心。”
“然而反過來,如果她是站在a-laws的對立麵。那麼何必對我們也是這種曖昧不明的態度?如果她貫徹著伊奧利亞的信念,那麼就應該明白……”
“誰告訴你小白是伊奧利亞的擁護者?”
伊安不經撲哧一聲笑出來,“雖然當初她進入組織是經過veda推薦的,不過她本人一直都在堅持否決伊奧利亞的理念啊。所以最初我們都不喜歡她,這個奇葩中的極品。”
“那麼她是為了什麼理由而加入的?”
阿列路亞的提問似乎也有些無奈,伊安苦笑,“她說‘隻是為了見證’。”
“‘無論人類的未來被導向何方,我都隻是一個見證者。人類爭鬥也好,和平也好;進化也好,覆亡也好。我都將親眼去見證。’她本人就是這麼說的。怎麼說呢……雖然是個奇怪的理由不過倒也像是她的風格。”
“是像極了~”
洛克昂半戲謔的接了一句。菲露特冷不丁的開口,“那麼,如果她根本就是組織叛變的領導者呢?”
“借助著一步步的清洗,將整個天人,納入她的操縱之中……把我們,全部當做棋子……最後把伊奧利亞的計劃徹底扭曲——”
“不可能!”
異口同聲的回答源自3個人。
“何以見得?”
雖然當機立斷否決了菲露特的說法,提耶利亞仍然第一個扭頭詢問同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的伊安。後者嗬嗬一笑,“因為小白一直都期待著,雖然可能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然而在她的一舉一動之間,無不透露出一點……她在等待著,等待伊奧利亞的計劃能夠出現成果。”
於是接著反問,“那你呢?”
“……任何人都有可能會去違背伊奧利亞的意誌,隻有她不會。”
提耶利亞的語氣中滿是令人信服的力量。隨即覷了刹那一眼,“你呢?”
“她不是那種人。”
言簡意賅。
菲露特再次陷入了沉默。寂寞的深海裏,窗外是無止境的黑暗,蔓延著,蔓延著,不知攀上了何人的心髒。
與此同時。
王家專機。
“賤人!”
藥性稍稍解除的王爾玉餘怒未息,將手邊價值連城的青花瓷茶壺生生拋下砸成粉碎。紅龍不免有些心驚,王留美卻連眼皮也沒有再抬一下,隻淡淡道,“祖母,氣大傷身。”
王爾玉冷笑一聲,“怎麼?氣死了我,可真真是稱你心意了?”
“留美不敢。”
“不敢?嗬嗬,這天下哪裏還有你不敢為的事?”
王爾玉覷她一眼,“的確。我這把老骨頭時日無多,怕是要折在她手裏了。我的腿,是被她廢掉的,我們王家,是因她而敗落的。但是你記住,那個賤人在我麵前,永遠都是敗者!”
王留美不語。
紅龍微微蹙眉,但見王爾玉擼下手腕上的一串銀玉環遞過去。
“此物你且收好,來日必有用處。”
王留美點點頭,“是何用處。”
“叫她死無葬身之地的用處!”
察覺到祖母蝕骨的恨意,王留美立刻斂眉俯首,“那麼我先退下了。”
“去吧……孩子大了,心思多一重總是好事。”
言畢,隻出神的望著窗外,口中猶然念念有辭。“負兮,你莫怪我心狠手辣。若不是當初……”
若非當初……
王留美似是不經意的緩緩道,“那麼,祖母,您所執著的,究竟又是什麼呢?”
王爾玉不答。
轉首步出,簡單對管家吩咐一下行程的更改,很快便有人將她領至一處私人會所。
空蕩蕩的會客廳不甚浮華,卻甚為雅致宜人。
王留美順手將銀玉環戴在手腕處。玉環上精心雕琢的圖騰忽而引起了她的注意。
“這是何物?”
紅龍俯身看了一眼,“似乎是負屭(念做“係”第四聲。)。”
“負屭?”
“那是古時的一種瑞獸。性文雅,好詩文,亦能主一方祥和吉瑞。”
王留美略有些詫異的看著眼前笑意愈發深邃的少女。
“王爾玉當年,也是很喜歡此物的。”
“如果你喜歡的話,我並不介意轉贈於你……”
“罷了,你且收著吧。畢竟是王爾玉的一片心意,隨意戴戴讓她高興高興好了。”
今昔一臉恬淡的神色,紅龍的眼神卻忽而凜冽起來。“你是——”
但見少女身後立著一名約莫20來歲的青年。張揚的發型,挑動的眉梢,那眼神中的銳利逼得紅龍下意識的後退著。
“馮恩。史帕克!”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無意識間念出了這陌生的詩句,艾扭隻覺得腦海中一片混沌。那個聲音終於不再隻是出現於午夜夢回時分了,它越來越綿長深邃,越來越糾纏不清。不可抗拒,無法違逆,就這樣盤踞著,回旋著,沉淪著。
“誰?……”
“淺……”
從淺寐之中驚醒的利馮茲自嘲般的笑笑,“居然……還會想起……”
不,或者說,是從來就未被遺忘的吧?
……這樣漫長的時光,這樣無盡的痛苦。
卻依然無法埋葬這最後的回憶嗎?利馮茲惱恨的看了眼枕畔那朵殘損的金百合。
花落,人亦亡,為什麼他卻還要記得這一切的一切呢?人類就是這樣的可憐而卑微著,一旦死去,便再也無法挽回。
如此的脆弱不堪。
利馮茲起身下塌,輕輕拉開窗簾。一輪明月當空,皎潔的月光無私的籠罩著大地。今晚約莫是個花好月圓的好日子,那麼那孩子的心一定還在哀傷的悲泣著吧?
一定是這樣沒錯,那孩子看起來比誰都堅強,然而事實上那孩子卻也比任何人都脆弱。
那孩子至今仍然試圖獨自去承擔所有的傷痛,那孩子……
窗外正對著的花圃正是他長久以來一直精心栽植的,滿園盡是搖曳的金百合,在月光下悠悠吟唱最溫潤動人的歌謠。
“改天帶她回來看看好了……”
那樣的話她一定會再次展露出笑容的吧?
那樣的話,她一定會笑著告訴自己,這樣的風景,她很喜歡。
記憶中的身影再次混沌起來。
利馮茲微微蹙眉。
門開了。
“我就知道,今晚你是睡不安的。”
雷傑尼雲淡風輕的說著,信手撥弄起腳邊一株細弱的金百合。
“看似柔弱不堪,倒是也有幾分氣性呢!”雷傑尼嘴上抱怨著,掐下這朵花細細把玩著。利馮茲的臉色瞬間黯淡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