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斯蘭堡(Islamabad)是我們這一路遇到的最年輕的城市,隻有幾十年曆史。巴基斯坦決定為自己營造一個新首都,以便擺脫舊都城的各種負累,這便是伊斯蘭堡的出現。
這樣一座首都當然可以按照現代規劃裝扮得幹淨利落。我因為剛剛在這個國家的腹地走完兩千多公裏,見到這樣一座首都總覺得有點抽象。它與自己管轄的國土差別實在太大了,連一點泥土星子、根根攀攀都沒有帶上來。突然產生一個想法,那些聯合國官員和外國領導人如果到了幾次伊斯蘭堡就覺得已經大致了解了巴基斯坦,那實在是太幽默的誤會。
伊斯蘭堡周圍倒有一些很值得尋訪的地名,例如,我們從小就耳熟能詳的白沙瓦(Peshawar)、拉瓦爾品第(Rawalpindi),以及小時候並不知道的塔克西拉(Taxila)。這幾個地方離得很近,在古代區劃中常常連在一起。我首選塔克西拉,主要是因為它是犍陀羅藝術的從伊斯蘭堡向西北驅車半小時,就到了塔克西拉。
路牌上標有很多遺址的名稱,我們先去了比較重要的塞卡普(SirKap)遺址。
這是兩千多年前希臘人造的一個城市,現在連一堵牆也沒有了,隻有一方一方的牆基,頹然而又齊整地分割著茂樹綠草。
在離希臘本土那麼遙遠的地方出現希臘城堡,我們立即就會想到公元前四世紀東征亞洲的亞曆山大。他的部隊到這裏還有八萬多人,分兩個地方駐紮,這兒便是其中之一。
這裏由一個老兵營的繁衍生息而擴充成一個都城,已經是公元前二世紀的事情了。大概熱鬧了三四百年光景吧,在公元二世紀淪落。
作為一個遺跡挖掘出來是在二十世紀中葉,挖掘的指揮者是英國考古學家馬歇爾。
塞卡普遺址中有一個石質的佛教講台。底座浮雕圖案中刻了三種門,一種是希臘式的,一種是本地式的,一種是印度式的。門上棲息著雙頭鷹,據說象征著東、西方交彙於一體。
在這個佛教講台邊上,高高低低地排列著很多千年石塊,大多是斷殘的,因此顯得很亂。我和盂廣美小姐一起坐在這亂石叢中想休息一會兒。廣美問我:“亞曆山大明明是千裏侵略,為什麼這裏的人總是用崇敬的口氣談起他呢?”
我想了想,說:“他攻占波斯後,帶頭與大流士三世的女兒結婚,與他同日結婚的馬其頓軍官和波斯女子多達一萬對。這種遠征很特別,先留駐人種,再留駐文明,也就是他老師亞裏士多德的希臘文明。那婚禮,全都變敵為親,使反抗失去了理由。”
亞曆山大留下的希臘人的後代,不知經曆過多少文明衝撞和融合的悲喜劇,可惜沒有詳細記載。隻剩下這個佛教講台上的雕刻,靜靜地歌頌著文化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