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還有什麼可憂的?還不如陪陪娘子看看嶽父呢。
除了城西的街子,兩人便沿著河堤走了去。所謂一場秋雨一場寒,才過秋夕便下了兩場雨,到了這時已是九月底,春衫都開始顯得有些不夠穿了,隻是今日天暖,沿著這河堤走,雖說沒了春日裏楊柳依依春風徐徐的嬌媚,卻也多了些秋高氣爽的意境。明因腳才剛好,謝禾說什麼都要扶著她走,明因無法,便也由著他去了。
身後轉角處,走出了一男一女,女子溫順,手中抱著個嬌嬌嫩嫩的娃娃,此時睡得正酣。男子駐足,望著河堤上不止什麼地方。
“相公?怎麼了?”女子見男子失神,有些疑惑。
男子遠遠望著漸去的身影,想著今年春日裏見著的那女子,今日依舊是一襲鵝黃色精致的繡著白梅的短儒衫,月牙色的垂蘇軟裙,萬縷青絲依舊隨意綰之,顯得嬌憨動人的臉龐依然粉黛不施,卻更多了些韻味。隻可惜,終是他人婦,癡心付流水。
趙與看了看女子懷中的嬌娃娃,小巧的嘴巴像極了身邊的女子,笑了笑,道:“沒什麼,走罷!”伸手攔過女子的肩,往河堤的另一頭走了去。
既得不到,那末看著她好也是好的。
才跨進門,一陣劇咳聲便傳來,明因趕緊疾走了幾步上去,隻見陸原手裏捧了塊手巾,臉色白的,比那塊巾子有過之而無不及。明因心疼得,上來為他順了順氣,接過謝禾方才斟來的水,拿到陸原麵前來。
“怎的聽著比昨日更嚴重了?昨天夜裏的藥沒喝麼?”明因秀眉緊蹙,看著陸原咳過後疲憊的神色很是擔憂。
銀花在旁垂著頭,看不清表情,隻聽她低低的說了聲:“喝了,隻是也不見效……。”
陸原擺擺手,推開明因遞過來的水,另一手裏緊緊地捏著白巾子,隻道是:“無事的,莫擔心。”便又要躺了回去。
明因將盛了水的杯子遞給了銀花,接過時,明因分明看到銀花臉上掛著的淚珠。
伺候了陸原躺下,明因見緊閉雙眼臉色如蠟,唯有嘴唇嫣然一點的紅,明因心中一顫,什麼也沒說便跟著謝禾退了出來。門才合上,眼淚斷了線的珠子似的直往下墜。
下午,陸黎來了,進了陸原的屋子便將其他人全趕了出來,關進屋子便是一個時辰,謝禾來時,銀花正在院裏擇菜,麵色擔憂地對謝禾道:“老爺最近總咳血,這都一個多時辰了,怕是受不了啊!”
謝禾聞言皺了皺眉,點頭道知道了,便往陸原的屋子去了,行至門口,卻忽然從屋內傳來一陣嗚咽聲,舉起的手停在了門邊,裏頭的談話聲忽然高了起來。
“明因便是你的女兒!便是你的女兒了!”陸黎的聲音有些尖銳,帶著哭腔的嗓音有些絕望。
“我何時說過明因不是!我同慧兒自始至終將她視如己出,何來的不是我的女兒!”陸原似是激動了起來,這幾句說的有些力竭聲嘶,話音剛落便開始猛咳了起來。
過了一陣,好容易停歇下來了咳嗽聲,陸黎低了聲音,無奈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自爹將明因交給我的那日起,便認準了明因便是我的女兒,這點慧兒更不用說,十幾年來視如己出,我讓明因嫁與禾兒,不止是因為你是她親娘,更是因為禾兒的為人實在得我心,是個可靠的好男兒……我不想給明因添麻煩,這病……是治不好的……。”
“你若是執意不去,那才真的是讓明因為難了你可知道!”陸黎不禁又提了音調,謝禾聽得胸口狠狠一震,眉頭一蹙,卻聽見身後有人喚了自己。
“哥哥!”謝如兒也不知忽然從哪裏冒出來的,在身後大聲道:“嫂嫂說了,今晚便在這裏吃了!”
謝禾一驚,退了一步,裏頭的話語聞聲而落,隨即安靜了下來,謝禾趕緊跑回院裏捂住謝如兒的嘴,“噓——”地示意了謝如兒莫要開口,謝如兒被他的舉動弄得有些沒頭沒腦的,謝禾手一鬆,還在追問著怎麼了。
陸黎忽然開了門,臉上陰沉的神色驚住了謝禾兩兄妹,從小到大,從未見過陸黎是這樣的神色。陸黎半點不理他倆,也全然不管陸原願意不願意,叫了人直接將陸原往謝府裏抬了去,如何也不讓他一人守著醫廬了。
謝如兒見著那些人急匆匆離開的身影,很是疑惑著喃喃:“娘這是怎麼了?”
謝禾也不理她,心中耳邊卻直回響著那句話:“你是她的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