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峰一晚上都處於似夢非醒的狀態。夢中有他第一次奪冠後和隊友緊緊擁抱的場景, 他抬頭，薑無抱臂站在比賽室角落對他展顏而笑。
然後他便突然驚醒過來。
他揉著眼睛側首看向父親那邊，母親已經來了, 正在輕手輕腳地把新帶來的換洗衣物、紙巾等東西往櫃子裏放。
褚峰閉了閉眼，小心地坐起來，盡量不發出聲響。昨天醫生說父親接下來至少半個月內必須絕對臥床休息，房間內不能有大的響動, 不能讓病人有明顯的情緒波動。
趙雪梅見他醒了，對他招招手示意他到門外來一下。
褚峰跟著她出去, 她從門縫中看了看還沉睡著的褚弘前, 慢慢合上門。
“怎麼了媽？”
趙雪梅麵色微白, 眼下泛著青黑, 瞧著也像一夜沒睡踏實。
她幫褚峰整了整衣領，斟酌一下詞句，輕聲說：“你們老板昨天那麼忙還過來一趟，又給你爸安排得上心。你回去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褚峰點點頭, 沉默一會兒, 搖頭道：“媽，我不打了。”
“不打了？”她不同意道, “別人幫你那麼多, 怎麼說不打就不打了？而且你不是說已經簽了三年？違約金怎麼辦？”
“我存了點錢, 夠了。”
趙雪梅皺起眉, 又氣又無奈地歎了口氣，“阿峰，媽今天和你直說了。之前我不同意你休學打職業，怕的是你打不出成績，到時候學也沒上完, 自己沒法兒養活自己。但……你現在發展這麼好，工作環境也合適，我其實是支持你繼續打下去的。”
褚峰一時間回不過神，驚訝道：“媽？”
“媽其實真的不想逼你做不喜歡的事。”趙雪梅抹一把眼角，“你爸這回出事，我昨天也算想明白了。人生就這麼短短六七十年，一晃眼就過了。趁著年輕，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媽永遠支持你。你爸那邊我以後慢慢和他說。”
褚峰喉嚨酸澀，他傾身抱住母親，聲音暗啞：“謝謝你，媽。但是我已經決定了。”
趙雪梅抬手拍拍他的背，“你一定、一定要想清楚，這是你自己的人生，誰都不能替你做決定。”
電梯傳來一聲鈴響，小李提著一個保溫袋裝著的盒子走過來對他們微笑道：“褚先生，趙阿姨，早上好。昨天送老板走得急我沒跟您說，老板讓我給叔叔定了市裏療養院的三餐，每天飯點兒都會給您送過來，您就別忙活著做飯，好好休息就行。”
“對了，護工一會兒就到，請了三位輪班，這樣24小時都有人照看著。”
趙雪梅接過小李手上的盒子，不知該怎麼感謝才好，“薑老板這……太有心了，你可一定得替我們謝過他。”
小李憨厚地笑了笑，他也覺得老板是個好人，所以才願意這麼盡心盡力為他做事。
昨天老板的助理給他說了褚峰和老板的關係，差點兒沒給他嚇一跳，不過很快就釋然了。他心思簡單，隻覺得褚先生年紀輕輕就賺了大錢，性格又好人又帥，跟老板挺搭的。
褚弘前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些迷糊，以為自己在家，立時就撐著床要坐起來，好在護工經驗充足，輕輕將他攔了下來，細心解釋說他現在還在病房，得臥床休息。
他這才緩緩清醒過來，頭上的手術刀口還疼著，不過他是捱過苦日子的老一輩，硬是一句話沒抱怨。
褚峰將早飯擺到床頭，“爸，吃飯了。”
小李送來的都是營養豐富適合術後恢複的半流質食物，很好吞咽，不至於牽動傷口。
褚弘前沉默著讓護工喂了大半，才擺擺手示意自己不吃了。
護工去收拾垃圾了，他便低聲喊道：“阿峰。”
“爸。”褚峰在床邊坐下，表情盡力維持著鬆快，“怎麼了？”
褚弘前：“你……打算什麼時候回來。”
他柔聲答道：“春節之後吧，從大一下接著讀。”
褚弘前“嗯”了聲，便不再說話了，又有些昏昏欲睡。
褚峰給他拉上一半窗簾，轉頭去了盥洗室，關好門給吳經理打電話。
“喂？阿峰？”
“吳經理，我不打了，違約金……”
吳經理聽上去並不意外，聲音平和地打斷道：“老板都和我說了，你別擔心，好好照顧長輩。冷陽過幾天就滿十八了，下賽季他頂你的位置。”
雖然知道冷陽已經提到主隊了，褚峰還是怔了怔，“好……我的東西，您先幫我放一放，等我爸出院了我就回來拿。”
那邊兒一疊聲的“不急不急”，天照的聲音卻突然插了進來，他好像把經理的手機給搶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