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起來之後日子就過得特別快, 褚峰幫父親辦出院的時候才發現居然已經過了整整一個月了。
他攥著筆，知道自己其實是在用體力活動麻痹自己的思維，竭力不去想那些讓他內心痛苦掙紮的抉擇。
“您好, 我這邊查到褚弘前先生住院期間的所有費用都記在薑先生賬戶下麵了，您簽個單子就行。”財務遞給他一張費用單。
褚峰沒照顧過住院病人，不知道繳費單本來應該每天晚上由護士交給家屬，這會兒才驚覺薑無已經全部幫他處理好了。
就像是之前的違約金、退役……
他心中泛上一股無可排解的複雜情緒, 機械地簽好名字遞回給財務。
對方看了兩眼，喊住他：“褚先生！您名字簽錯了！”
褚峰這才發現, 他簽的不是“褚峰”。
是“薑無”。
出院回家是大事, 趙紅梅一早買了一大堆新鮮菜肉在廚房裏忙個不停, 快中午的時候聽到開門聲趕緊關了火出來。
褚峰扶著褚弘前慢慢坐到沙發上, 小李左一包右一包拎著兩大袋東西跟在後頭進屋。
趙紅梅笑著招呼他：“小李中午別走了，就在家裏吃！”
小李放下東西連連推辭，說還要回去給老板彙報工作。
褚峰便說：“薑無什麼不知道？吃個飯不耽誤。”
他這才不好意思地答應下來。
趙紅梅趁褚峰洗手的時候提了嘴，“你怎麼在小李麵前直接叫你們老板名字呀, 這多不好。”
他搖搖頭, “沒關係，我們私下關係……挺好。”
趙紅梅：“那你也注意點兒。對了, 薑老板喜歡喝茶嗎？你爸那兒有不少好茶磚, 你挑一挑送給人家。”
“媽, 你不用總叫他薑老板, ”褚峰無奈地笑了笑，“薑無沒老板脾氣，你叫他小薑他還能高興點。”
“那不行，”她不太讚同，薑無人好歸人好, 他們這邊卻不能沒禮貌，“茶的事兒你別忘了啊。還有煙，你爸櫃子裏你自己找找。”
“行。”
臨近春節，外出打工的遊子紛紛返鄉，這座海濱小城一時間熱鬧不少。
褚峰陪她媽買了年夜飯要用的菜，上樓的時候正好碰見隔壁鄰居帶著大學放假回來的閨女出門，對方見了他立刻笑盈盈地招呼。
“阿峰回來了？你們去年世界賽我和我閨女一塊兒看的，打得真不錯！”
小姑娘雙目晶亮，崇拜地看著褚峰，臉頰還帶點兒粉，“峰哥是真的強！今年也要加油啊！我是你們隊粉！”
趙紅梅笑得合不攏嘴，“哪有說得那麼好，他還得繼續努力呢。”
褚峰也笑著答上兩句，沒說自己準備退役的事兒。高興的日子就別掃了人家的興。
等父女二人走了，趙紅梅突然對他擠擠眉毛，“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她朝樓下笑了笑，“小蕊啊，她可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好姑娘，聽說還沒有男朋友呢。”
“媽，”褚峰頓時哭笑不得，“你別亂點鴛鴦譜行不。”
趙紅梅怕說多了年輕人臊得慌，便隻再提了提，“你要有喜歡的姑娘就帶回來看看唄，媽不是封建的人，隻要人品好，別的都往後靠。”
薑無是不是就挺好？
褚峰這一刻忽然有種把性向告訴媽媽的衝動，好在理智上來按住了。他爸現在還不能有情緒波動，他媽又不是能藏住話的人，還是再等等。
而且……到時候他帶回來的，也不一定還是薑無……
夜裏一家人圍在桌旁吃年夜飯，家裏牆壁上掛了趙紅梅自己疊的紅紙燈籠，上麵由褚弘前寫了些祝福話。電視放著春晚，雖然說一年不如一年吧，但氛圍還是在的。
電視機櫃旁的萬年青大概是沒人照顧死透了，這會兒已經換上了小金橘樹。
也許是兒子終於願意回來讀書了，褚弘前在飯桌上難得露出了笑臉。趙紅梅終於不用為了這兩父子吃著吃著吵起來擔心，也笑得開懷，在她們姐妹群裏發紅包搶紅包玩兒得不亦樂乎。
她突然激動地說，“哎，小黎說晚上十二點咱們海濱廣場那邊有煙花表演呢！是什麼……電子煙花，不汙染環境，到時候地方台會轉播。”
褚峰動作一滯，隨口問道：“哪個公司讚助的？咱zhengfu這麼摳，肯定不是自己弄的。”
趙紅梅在手機上劃拉兩下，“疆界地產……哎呀，這不小薑他們公司嘛！”
她之前好奇薑無身份，還特地上網查了查，沒想到他真是個出名人物，年年財經雜誌封麵都有他，又是捐助希望小學又是幫偏遠地區修路的，還每年單獨撥出一筆錢資助失學女童。難怪當時那麼匆匆幾麵她就覺得薑無麵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