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琮帶著身濕潤的水汽回到臥室, 桌上的書歪了個角,他隨手拿起上了床,打開床頭燈垂首翻閱著。冷峻的麵容因為暖黃的燈光和疲倦而顯得柔軟許多。
薑無眼巴巴地盯著奚琮。他不敢睡自己的床, 薑無疊被子的技術是星盟軍校裏練出來的,跟管家的疊法差太多,一眼就能看出來。
奚琮大概覺得有些發冷,不太自在地環視一周, 總覺得臥室有些異樣。
因為薑無不在隔壁?
他索性將書擱在一邊,關了燈躺下去。
“卡哥, 他睡著沒?”
“沒有。”卡戎, “你幹嘛?”
薑無道:“你說我大半夜的幹嘛?睡覺啊。”
“哦, 我以為你睡他呢。”
薑無笑罵道:“得了吧, 這才剛分開多久。”
奚琮仿佛是聽見了兩人的竊竊私語,坐起身看了一圈。
雖然知道對方聽不見自己和卡戎的交談,薑無還是下意識捂住嘴。
奚琮睡眠淺,薑無等他呼吸平穩後才悄悄蹭上床角, 剛把雙膝跪上去, 奚琮居然又突然坐了起來。
薑無立刻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他。這家夥都睡不死的嗎?在郵輪上的時候明明連身都不翻的。
好在室內昏暗,奚琮沒能發現被子上詭異地凹陷了一塊。
他心煩意亂地捂了會兒臉, 強迫自己躺下去。
薑無這才蜷在床角睡了一覺。
奚琮夜裏半夢半醒間動了動手指, 似乎碰到了一片微涼的皮膚。
是薑無。
也許是這個認知讓奚琮安了心, 終於沉入更深的夢境。
奚琮第二天六點就起了, 薑無困得要命,但是害怕奚琮發現自己,隻好也跟著起來,強忍著哈欠望著奚琮。
對方仔細刮掉胡子,挑了套能穿去喪禮的衣服, 馬著臉下去吃早飯。
卡戎忍不住吐糟道:“他的管家還蠻辛苦的,每天對著他的臭臉。”
薑無笑飛了。
沒了小先生,原本四五樣的豐盛早餐變回了簡單的烤蘑菇煎蛋配咖啡。奚琮懨懨地吃了兩口便放下叉子看報紙。
本地報紙上保留了許多手機新聞無法代替的部分,比如訃聞。
薑無灰溜溜地從廚房出來,廚師昨天發現菜少了,估計以為家裏進了老鼠,這會兒正眼都不眨地守著剩下的早飯。
他對著奚琮的盤子咽了咽口水,“卡哥,我好餓。”
卡戎:“吃唄,他也發現不了。”
“你說的啊。”
奚琮將報紙展開,擋住了他的臉,薑無扒在桌邊,快速抄起叉子撈了一口烤蘑菇,鮮嫩的汁水混著蘑菇特有的香氣,美得薑無冒泡。
他瞥了眼奚琮,又一連吃了好幾口才放回叉子。
奚琮眉頭微蹙,前天父親的老師佩恩先生去世了,今早發了訃告。他帶著報紙去了客廳,準備打去電話告慰幾句。
薑無立刻把所有早飯吃完了,光給奚琮留了杯咖啡。
管家聽見奚琮的說話聲出來一看,總算放下了心。
奚先生胃口不錯,想必小先生帶來的影響很快就會過去。
這麼想著,管家又去廚房重新端來一盤早餐,希望奚琮再吃一些。
奚琮電話剛掛,安德魯便打了進來。
“奚先生,我們想和您談談。”
奚琮冷淡道:“沒什麼好談的。”
安德魯急道:“奚先生!我們是為了救你!那個惡魔殺了他的愛人!”
奚琮握住聽筒的指節繃緊變白。
愛人?和他一樣有著灰藍色眼睛的人?
安德魯聽他不回答,繼續說:“百餘年前,一個叫溫莎拉斐爾的人正在莊園度假。突然有一天夜裏,衣衫襤褸的東方少年‘薑’敲響了他的大門。他讓薑留了下來。這個薑最開始連話都不會說。拉斐爾一點點教導他,不出所料地愛上了惡魔。”
奚琮沉默著。
“後來拉斐爾和薑一起坐船去了東洋,他在那裏學會了做人偶,也喪了命。”
“夠了。”奚琮提高音調打斷道,“再見。”
聽筒被重重掛下。奚琮低著頭喘了會兒氣,內心苦澀而扭曲。
所以他的惡魔真的曾與另一個人相愛。
奚琮緩緩轉身上樓,重新換了一套更正式的黑色西裝出門去拜訪佩恩太太。
薑無不想一個人留著,趕忙跟著他從門縫裏鑽出去。奚琮動作一頓。
剛才門是不是抖了一下?
“有空找人來看看門。”
奚琮走後管家拉了兩下門,心生疑惑,這不好好的呢?
薑無好容易跟了出來,見奚琮就要關車門,趕緊學了兩聲貓叫。
奚琮果然下了車,循著聲音找過來。薑無蹬蹬蹬繞著車跑了一圈,從駕駛室跨到後排坐好。
至於一會兒怎麼下車?隻要思想不滑坡,辦法總比困難多!
奚琮仔細檢查了車輪和引擎蓋,都沒發現貓。不由得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