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2 / 3)

侯方域的目光閃動了一下,隨即垂下眼皮:“這個麼——各有利弊,全在兄如何拿主意罷了。”他模棱兩可地回答。

“可是……”

“留下,自能壯烈報國,流芳青史,但必死無疑。走呢,雖有貪生畏死之譏,卻或許能苟全性命於亂世。”

冒襄微一錯愕,臉刷地紅了。這不僅因為朋友的話,正戳中了他的心事;還因對方這樣說時,口氣中那種分明的譏諷意味。然而,接下來聽到的話,又使他大吃一驚。

“不過,”侯方域忽然左右望了一下,隨即壓低了聲音,目光也變得有點惡狠狠,“像這麼一個朝廷,這麼一幫當道的狐群狗黨,莫非兄以為,我輩還值得為之盡什麼忠,殉什麼節麼!”

“那麼……”

“哼,聽說左兵東下時,馬瑤草曾說什麼‘寧亡於清,不亡於左’,那就讓他亡好了!說不定他們完蛋了,我輩還能活得痛快些!”

冒襄瞪大眼睛,望著咬牙切齒的朋友,不由得呆住了。但漸漸地,一股反感開始從心底裏冒上來。因為從朋友那句貌似激昂決絕的話裏,他隱隱感到了一種可駭的、卑劣的意向。

“啊,兄是說……”

“不!”侯方域粗暴地把手一揮,挺身離開了椅子,“我什麼也沒有說,也不想說!”他猛地走開去,仿佛想擺脫某種無形的、令他感到煩躁和恐懼的糾纏。然而,隻過了一會兒,他又轉過身,重新走回來,吵架似地大聲說:“兄倒說一說,局麵到了這一步,還有什麼指望?左良玉死了,左兵敗了,左夢庚率殘兵逃到了江北,投降北兵去了。徐州早已失陷,前幾日盱眙降了,昨日泗州也降了。淮揚已是屏障盡失。今晨五鼓,李本深又率城中高營兵馬斬關而出。剩下一點殘兵,這城還怎麼守?北兵一到,隻能束手待斃而已!為何會弄到這樣子?

是史公無能麼?不是!是淮揚的兵全不中用麼?也不是!就為的馬、阮狗賊明知大禍臨頭,還從中作梗。史公幾番疏請入朝,意欲麵陳大計,俱遭峻拒,還疑他欲與左兵呼應。史公連檄河防諸路兵馬增援揚州,亦被馬、阮暗中阻撓,皆不聽命。這不是明擺著要把史公往死裏迫麼!這等朝廷,這等權奸,憑什麼還要為他盡忠,給他拚命!老實說與兄知,隻有傻子才留下來,弟可是決定走了,今日就走!昂罘接蚺宄宓厴晁咦牛笊睾鸞凶擰O勻唬庵摯嗄蘸頭嚦謁鬧幸丫媼誦砭茫災亂壞┑米歐⑿溝幕幔閽僖補懿蛔∽約海土絲淌竊謔裁吹氐悖Φ閉莆帳裁捶執紓脊瞬簧狹恕?“況且——”他又高聲說,大約還意猶未盡,然而,一種本能的感應使他回顧了一下。一刹那問,他噎住了。因為不知什麼時候,史可法結束了簽事房那邊的公事,已經來到了門檻之外。

史可法顯然聽到了侯方域最後那番話,卻令人出乎意料地顯得平靜。他跨進門檻之後,既沒有動氣,也沒有焦急,隻對幕僚點一點頭,淡淡地說:“兄台數月前來時,學生就說過,此地乃死所而非樂土,惟不惜性命者可以處之。其時兄未肯信,堅要留下。如今兄已知學生所言不妄,意欲離去,那就去吧!”

這麼表示了許可之後,他就不再理會侯方域,把瘦得隻剩一把骨頭的黧黑臉孔轉向冒襄,用變得稍為親切的口吻說:“早知兄台光臨,學生適因公務所阻,未及出迎,甚是得罪!”停了停,大約看見冒襄呆呆地站著,一言不發,他又微微一笑,說:“兄台此番想是自留都歸裏?

旅途匆遽之際,仍不忘分心枉顧,學生甚感盛情!”

看見史可法——自己素所敬仰的這位父執,因極度的勞苦而愈加形銷骨立;想到對方一片孤忠,苦撐危局,卻被昏君和權奸弄於股掌之上的可悲遭際,冒襄感到心頭一陣發顫,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此刻又聽到這樣親切的詢問,他再也忍不住心頭的激動,急速地趨前兩步,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哽咽地大聲說:“小侄此來,意欲投奔大人,效力麾下,請大人千祈準允,俾使冒襄一申素誌,以報知遇之恩!”

聽他這樣說,史可法似乎有點意外,然而,很快就堅決地搖搖頭:“兄台報國之心,學生甚為感佩。惟是事已至此,非人力所能回。賢侄實不必作無謂之勾留,以致玉石俱焚!”

一邊說,他一邊伸出手去,打算把冒襄扶起來。

但冒襄卻堅持著,不肯站起身:“揚城萬一不守,敝邑何能獨完?小侄即偷生歸裏,亦複何用?是以願留此地,與揚城軍民共竭微力,雖肝腦塗地,亦不敢辭!

望大人明鑒此衷,小侄不勝感銘!”

史可法沉默了一下,對冒襄的決心似乎有點感動,但也似乎是在考慮說服的辦法。

“嗯,兄台請先起來,且聽學生一言!”他說。

但冒襄卻因感覺到處境的絕望而變得愈加固執:“請大人準允小侄之請,否則小侄絕不起來!”

史可法不說話了。他站立了片刻之後,突然走開去。

“啊,胡說!”他猛然停住,使勁一跺腳,轉過身來,怒聲嗬斥說,“我這兒要的是兵,是將!要你一個書生何用?況且,你父母年邁在堂,弱弟尚在繈褓之中,眼下大亂在即,你一死了之,容易得很,拋下他們讓誰人去照顧?你留在此地,不惟絲毫無助於城守,反會使我更多一重牽掛。不成!此事我絕不準允!快走,快走!”

這麼堅決而又嚴厲地表示了之後,大約看見冒襄直起身子,呆呆地仰著臉,現出悲痛而又茫然的神情,他就舉起了用布包裹著中指的右手,再一次緩和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目下揚城之勢,已是危如累卵。北兵旦夕可至。學生適才已血書寸紙,促請兵部從速遣兵來援,但隻怕亦未必有用。學生已決意與揚城共存亡。蓋此身當去歲三月十九之變,已罪無可赦。所以忍死至今者,無非欲為大明社稷謀一絲生機,一旦事定,學生便當自裁以謝先帝。今因無德無能,以致國事一誤再誤,縱然拚卻一死,亦無以贖史某之罪。惟是揚州一失,留都恐怕難保,江南從此多難矣!今所堅信者,乃‘楚雖三戶,亡秦必楚’。望兄等今後毋忘社稷,善藏其鋒。待義軍四起之時,再盡忠報國,滅此強虜。則可法雖處九泉之下,亦當感激不盡!八低輳釕畹匭辛艘煥瘢膊淮跋寤卮穡妥恚蟛較蟯庾呷ァ?冒襄呆呆地聽著,知道史可法意誌堅決,難以改變,可是翻騰在他心中的那股悲痛卻愈來愈強烈。終於,他猛地撲倒在地上,放聲痛哭起來……三“哎,都過午了,怎麼還不見送飯來?”饑腸轆轆的顧杲扶著牢房的木柵欄,一邊向外間張望,一邊煩躁地說。

他的疑問沒有得到應答。因為同他關在一起的黃宗羲,從兩天前起就變得十分沉默,似乎對什麼都失去了關心的興趣。至於陳貞慧,則向獄卒要來了紙筆,一天到晚埋頭於寫他的《過江七事》,打算把近一年多來,在留都的所曆所聞整理記錄下來。聽見顧杲說話,他隻是抬了抬頭,便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寫作上去。

今天已經是四月二十六日,三位社友在這所兵馬司屬下的東城監獄,已經蹲了整整半個月。他們是在冒襄出逃的第二天先後被捕,關進來的。起初,他們猜測吳應箕和冒襄恐怕也在劫難逃,隻苦於得不到消息。直到幾天後,校尉班首鄭廷奇私下前來探視,他們才得知冒、吳二人已經逃脫,還知道大收捕的前一天,鄭廷奇曾經前去通知他們,誰知他們三人全都不在家,到了第二天再上門,已經遲了一步。

得知這一情形,陳貞慧和黃宗羲倒還沒有什麼,惟獨顧杲懊恨異常,一天到晚長籲短歎。加上半個月來,他們一直被不明不白地關著,既不見提審,也沒有釋放的跡象,這就使顧杲更加難以忍耐,心情也愈來愈惡劣。這會兒,大概看見兩位社友都無動於衷,他又焦躁起來,轉過身,怒聲質問:“就是要死,也該有一頓送終飯!似這等不理不睬的,算什麼!”

說完,他使勁擊拍著木柵,扯開嗓門,“喂——喂——喂——”地吆喝起來。

即便如此,外問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倒是隔壁牢房裏的囚犯們被驚動了,傳來了不安的聲響。

看見朋友這樣子,陳貞慧終於放下筆,走前去挽住顧杲的胳臂,勸慰說:“子方,不須如此,外間想必是給什麼事耽擱了,過一會兒就會送來的。來,且坐下,弟有話與兄說。”

顧杲起先還不肯依從,但拗不過陳貞慧一再相勸,隻好跟著回到土炕上,哭喪著臉坐了下來。

這是一個低矮而窳敗的土炕,鋪著一張滿是裂口和破洞的草墊,由於用了不知多少年,墊上的草茬已經發黑、朽爛,用手輕輕一碰,就會紛紛斷落。倒是土炕的邊沿,被一起又一起的犯人磨蹭了多年之後,變得黑硬油亮,就像一段疙疙瘩瘩的木椽子。在土炕的背後和左右兩邊,是三麵沒有粉飾的磚牆,上麵盡是斑斑點點的穢跡,還有一些用指甲或瓦片刻出來的歪歪扭扭的字,有的是一首詩,有的是幾句話,內容多半離不開蒙冤受屈嗟歎,以及對家中親人的思念。大約語意過於悲淒,令後來者不忍卒讀,其中不少又被刮去,劃掉,變得有點撲朔迷離,難以辨認。

現在,陳貞慧的目光就在這樣一堵牆壁上逗留著。不過,他並不是為著辨認上麵的字跡,而是在考慮怎樣慰解顧杲。

自從左良玉興兵東下的消息傳開之後,陳貞慧已經估計過它可能帶來的種種後果,其中也包括眼下這種後果,並且考慮過是否應該及早抽身,遠走避禍。不過,他又想到萬一左良玉“清君側”成功,朝廷的權柄重新回到東林派的手裏,到時候自己就會因為“臨陣脫逃”,而被看作膽小怕事,心誌不堅。縱然不至於被完全排斥,恐怕也難以在新格局中昂然立足。這對於一心期待能躋身於政治核心以施展抱負的陳貞慧來說,將是痛苦的、無法接受的。就因這麼一猶疑,結果落到了今天的境地。不過,也許對於好壞兩種後果,事先都有準備的緣故,他倒能比較平靜地對待命運的嚴酷安排。事實上,由於各種原因,在政治場中抗爭失敗,而慘遭迫害,終至於一死以殉的仁人誌士,古往今來,可以說不知凡幾。其中也包括天啟年間的東林先輩們。而他們的英名,也因此長留千古。這對於把自己的一生誌業,同兼濟天下緊密聯結在一起的人來說,應當是沒有什麼可怨恨的。正因為徹悟到這一點,對於顧杲的焦躁煩亂,陳貞慧反而能夠以一種包容的、乃至悲憫的胸懷來對待,並總是盡可能地加以寬解。

“子方,你且把心放寬一些!”沉吟了片刻之後,他用安慰的口吻說,“據弟想來,這事或許不如兄所想的那等嚴重。豈不見我們進來已經半月,尚不見提堂審問,想必彼輩手中並無憑據。若是如此,國法俱在,他們也不能隨意定讞!”

停了停,看見顧杲悶聲不響,依舊一副愁眉苦臉的神情,他又說:“況且,這一次權奸仗勢,濫捕無辜,人心必不直彼之所為。前日黃安來說,澤望兄正在外間四處奔走投訴,此事已經驚動朝端,遲早必定有人出頭為我輩說話。馬瑤草縱然橫惡,格於公論,大約也未敢遽下殺手。兼之左良玉兵敗後,事勢已經漸見平息,隻待再拖得幾時,待案子冷了,托人從容分說,未必便無解脫之望!”

顧杲神情呆滯地搖搖頭,絕望地說:“左兵若是真個來到倒好,偏偏又敗了!

把我輩拋閃到這種地步,還有什麼指望!周、雷二公都被害了,狗賊權奸又怎會放過我們!”停了停,他突然抬起頭,圓睜著雙眼,怒氣衝衝地大聲說:“要死就快點死,我顧某不怕!可這麼天天關著,不明不白地捱命,沒個了局,兄捱得下去,我可捱不下去——捱不下去!知道麼!”

“兄放心,”陳貞慧同情地凝視著朋友,輕輕搖著頭,“弟不會讓兄等這麼捱下去的。說起來,連累兄等陷於今日之困厄,其責實在弟。是故一俟將《過江七事》草成,弟便另擬一狀,將當初發表《留都防亂公揭》之經過底蘊,以及虎丘之爭、借戲罵座諸事,一一全盤寫出,說明俱係我一人之謀劃,與兄等其實毫無關涉。並正告阮圓海,如欲報仇,弟願以一身當之,不得株及他人。如此,則此獄當可早日了結,兄等亦可望早脫羅網了!”

陳貞慧這番話,是用沉著而堅定的口吻說出來的。事實上,他也決心這樣做。

但是,顧杲卻一下子愕住了。他長久地、不認識似地直瞪著朋友。漸漸地,一種混雜著激動、悔恨和痛苦的表情,從他那張長著一隻長鼻子的臉上呈現出來,一雙眼睛也開始發紅,而且濕潤了。忽然,他離開了土炕,向前踉蹌了一步,猛地撲倒在陳貞慧的腳下,嗚咽地大聲說:“不,不,兄不能那樣做!兄沒有錯,是弟等錯了!弟等當初千不該,萬不該,不該不聽兄的忠言,結果弄到今日的局麵!弟而今才明白,兄是對的!是對的!弟決不能反讓兄自任其咎!不成,不成,真的!”

看顧杲淚流滿麵、悔恨已極的樣子,陳貞慧心頭一熱,眼睛也不由得潮濕了。

事實上,在過去大半年間,經受了社友們越來越嚴重的誤解、指責和排斥孤立之後,終於聽到了發自肺腑的認錯和懺悔,對於陳貞慧來說,實在再沒有什麼比這更值得欣慰和激動的了。他連忙站起來,伸出雙臂,一邊使勁地把顧杲扶起來,一邊打算以更懇切的剖白來回報對方。然而,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黃宗羲冷冷的聲音:“哼,我們有什麼錯?我們一點兒錯也沒有!要說有錯,就錯在當初史道鄰、呂儼若、張金銘、薑居之、高研文,不該一個個全都走掉了,把朝廷拱手讓給馬老賊!”

對於史可法當初自請督師揚州,黃宗羲一直心懷不滿。這一點,陳貞慧是知道的。但是呂大器、張慎言以及薑日廣、高弘圖等人的辭官而去,卻是由於馬士英及其黨羽對他們一再攻擊,而弘光皇帝不僅不加製止,反而有意偏袒攻擊者,使他們感到在朝廷中再呆下去,已經沒有可能,迫不得已才辭職的。現在,黃宗羲連他們也一並加以指責,可就使陳貞慧感到有點意外。他回過頭去,疑惑地望著獨自坐在角落裏的黃宗羲,沒有馬上答話。

“到底,”黃宗羲抬起頭,氣哼哼地質問,“君子出仕於朝,是為天下,還是為君主?是為萬民,還是為一姓?啊?兄說,說呀!”

陳貞慧知道對方脾氣偏激,見解常常與眾不同,而且那些怪想法大都鑽得很深,不是一下子就能猜得透。遲疑了一下之後,他小心地回答:“‘天子受命於天,天下受命於天子’。為君主即是為天下。此乃古今通理,似不必複有疑義。”

黃宗羲哼了一聲:“古今之通理?這不過是漢儒借以獻媚於君主的遊辭而已!

後世又複張揚之,崇奉之,遂令世人以為理本如此。殊不知,為臣之理,絕不如是!”

“噢,那麼兄以為……”

“上古之世,君主所以立,實因天下有公利須興,公害須除,於是推一首倡之人,出任其勞。當其時,天下為主,君實為客。又因天下之大,非一人所能治理,而須分治於群工,於是複有人臣之設。

故君與臣,名雖異而實相同——無非為天下萬民分任其勞而已!

明乎此,則身為人臣者,其進退出處,當以天下萬民之休咎禍福為歸依,而不應以君主之親疏好惡而取舍。若呂、張、薑、高諸公,僅以見疏於今上,便意不自安,草草告歸,棄天下萬民之責而不顧,此亦與史道鄰自請出守淮揚,同為不明君臣之義!霸詰筆保ㄖ匾汛鐧降欠逶旒牡夭健T繚諉鞽蹌輳婊實畚恕笆仗煜輪ㄒ怨橐蝗恕保銑搜叵磺Ф嗄甑呢┫嘀坪脫叵似甙俁嗄甑娜≈疲噯ú⑷刖ǎ廢誦惺。枇⒏髯災苯郵艸⑼誠降摹叭盡保銑蠖級礁稚櫛寰級礁氡糠終票ǎ淮送猓褂小安恢怨胖啤鋇耐⒄戎貧群徒躋攣賴納枇ⅰU庖磺校冀ɡ┱溝攪思恪C魈婊掛蛭獻鈾倒懊裎螅琊⒋沃帷保約啊熬猿嘉萁媯虺家躍艸稹幣煥嗟幕埃棧穡綸獻擁呐莆恢鴣隹酌恚⒔睹獻印芬皇檣救ト種弧>庖幌盜醒俠韉拇朧骶哂猩袷ゲ豢汕址傅木勻ㄍ丫晌嗣切哪恐懈畹俟痰墓勰睢O衷塚譜隰酥匭露躍韉畝雷鸕匚槐硎痙且椋穀銜甲佑Φ本哂卸懶⒂誥髦獾囊庵荊餿肥凳薔籃字浮K猿掄昊塾詿磴抵啵雇橇碩源穡皇鍬囊刪宓孛H煌排笥選?黃宗羲卻分明被這一刻裏所呈現的思路所吸引,他變得興奮起來,眼睛也開始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