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婆……”他開了口,卻沒有說完。他隻把目光移開了。
“那個男孩兒。你為什麼打他?”
“他說我是騙子。說我是孤兒。”
“他為什麼說你是騙子?你跟他說了什麼?”
“我說薩莎??凱伊丹諾夫斯基是我媽媽,阿列克西斯??凱伊丹諾夫斯基是我爸爸,他們駕駛著‘切爾諾阿爾法’,就在它的胸口處。等到所有怪獸都被消滅的那一天,他們就能回來找我了。”
小維的外公又一次沉默了,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回憶裏。他再次開口時,聲音極其輕柔,仿佛害怕外麵的雪花能偷聽到他的話。
“你外婆是怎麼說的?”他問道,“是她告訴你,他們是你爸爸媽媽的嗎?”
小維垂下了頭。
“是的。但是外婆還說我永遠不能說出去。永遠不能說出他們的名字,或告訴任何人。”
“那就是了,”他說道,“你外婆是很有智慧的。這件事,你應該聽她的。”
“為什麼?為什麼我要任由馬克西姆叫我孤兒?”
“他說的話對你不會造成傷害的。”老人家對她說。
“是因為我知道真相嗎?”她問。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
“你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誰,會不會覺得自己變強大了?有沒有鼓勵自己,要成為像他們一樣偉大的人?”
“有。”她說。
“很好。”他歎氣道,“那就好。但你絕對不能再這樣逃跑了。”他說,“一定要答應我。”
“外公,我答應你。”小維回答道,“但是你能不能告訴我——戰爭有沒有結束呢?‘切爾諾阿爾法’是不是又贏了?”
外公大笑:“我怎麼知道呢?我一直在這裏照顧你呀。”
他們在小屋裏過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外公帶她回到他們位於城外山腳下的小農舍裏。然後他搭車去工作——去南邊砍樹。
“你這個小賊,”她外婆罵道,“你外公需要休息——他工作已經夠累了。你偷走了他的休息時間。”
“對不起。”小維說。
“我怎麼辦?要是你在外麵凍死了,我要怎麼說?你父母把你交給我,讓我照顧你,看著你長大——如果我交給他們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一大塊凍僵了的肉,他們會說什麼?”
“我隻是想去看海。”小維說。
“大海就是死神。它冰冷刺骨,會帶來痛苦,它是殺人犯,是奪取靈魂的小偷。所以我們才住得那麼遠,離它遠遠的。”
“你曾經住得離大海很近,我聽外公說的。”
“是呀,曾經。那是之前,不是現在。更不是以後,聽懂沒有?”
小維沒有回答。外婆和她並肩坐在小小的床上。外婆有一雙圓圓的、灰色的眼睛,一個大大的鼻子和一對招風耳。金發,和維多利亞一樣,不過她簡單綁了起來。她告訴過維多利亞好幾次,她們的金發遺傳自她的曾外婆,曾外婆是庫頁島的原居民阿依努人。大多數阿依努人在俄羅斯從日本手中奪過庫頁島時都被驅逐了,但還有少數人留下來了。外婆的家人進入庫頁島的深處,而外公的父母則來自彼爾姆 ,來這兒做石油生意。
“為什麼外公不姓凱伊丹諾夫斯基呢?”小維問道。
“什麼?”
“馬克西姆說薩莎和阿列克西斯不是我爸媽,因為外公不姓凱伊丹諾夫斯基。”
“你爺爺奶奶的姓才是凱伊丹諾夫斯基。”外婆回答道。
“他們在哪兒?”
“墨西哥,我猜。”
“但是我不也應該姓凱伊丹諾夫斯基嗎?”
“一直是外公外婆在照顧你,”外婆說,“你跟我們姓辦事會方便許多。**不會問太多問題。”
“但是我看雜誌上說,薩莎娘家的姓是瓦西列夫……”
“什麼雜誌?”外婆說,“讓我看看。”
她猶豫了,但是外婆臉色陰沉,她隻好從床單下翻出那本舊雜誌。外婆接過雜誌,用手指點著褪了色的西裏爾字母 細細地看,直到看到他們的照片。薩莎又高又強壯,而阿列克西斯簡直像個巨人。他們倆都是金發,但是薩莎的眉毛是黑色的,和小維的外婆一樣。小維突然覺得自己不應該追問的。
更不應該懷疑。
“你知道嗎?”外婆說,“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到處都是惡魔,他們遊蕩在整個地球上。他們喜歡搞破壞,但最喜歡的還是攻擊小孩兒。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惡魔就是這樣的。所以,那時候的人們不會馬上給孩子起名字,因為你一旦有了名字,惡魔就會找上門來,然後攻擊你。那時候,即使你有名字,你也不會告訴別人,而是用昵稱。多少年過去了,我們逐漸遺忘了這個傳說,也遺忘了很多其他事情。遺忘,是因為我們以為惡魔已經消失了,以為惡魔被佩劍的騎士趕跑了,然後又被電和光以及科學什麼的消滅了。但是,小維,它們又回來了,不是嗎?並且它們還能聽到我們的名字。若怪獸知道了你的真名,它們就會來找你。你的父母是很強大的,他們打敗了怪獸。但假如怪獸知道了你是他們的女兒,你的父母就無法保護你了——他們不能兼顧你和整個俄羅斯。所以,我們把你的名字藏了起來,是為了把你藏起來。我們是故意的,你懂嗎?所以才用了我娘家的姓——瑪麗科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