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十破陣05(2 / 3)

“出了命案的確不吉,不過——”

李岑眼底閃過一抹微芒,“命案至今未破,乃是辦案之人辦事不力,如今臨江王已經成了階下囚,倒是不意外了,他乃貴國罪族之後,卻堂而皇之的欺上瞞下,一躍成為貴國王侯,實在是……”

他語氣尖刻,令建章帝不快,卻又忽然話鋒一轉,“陛下若是擔心如今不是兩國結親良時,在下倒是可以在京城再留月餘,等臨江王的案子了了,陛下再定人選,西涼此番求娶周女誠意十足,在下甘願多等些時日。”

建章帝微微直了背脊,沉聲道:“那你可能要等不止月餘了。”

李岑一訝,“臨江王犯了這等大罪,陛下竟然還要寬宥於他?他在幽州治軍,幽州十萬兵眾以他為尊,陛下對他寬容,可他卻易生異心,大周皇權天威更甚西涼,這等事若生在西涼,臨江王多半活不過三日——”

他又輕嘖一聲,驚詫道:“還是說,這幾日坊間的流言蜚語是真,貴國先主在十多年前,當真冤殺了三大世族?”

建章帝眼瞳沉沉地望著李岑,如鯁在喉。

從崇政殿出來,李岑麵上得色越發分明,身後的西涼老臣忍不住道:“殿下還是太急了,如此對大周皇帝說話,隻怕對求娶周女不利。”

李岑呲了呲牙,低聲道:“你懂什麼,求娶周女不過是權宜之計,若能令臨江王命喪大周皇帝之手,那才是值得額手稱慶,本還擔心他咬死不認劫囚之事,可沒想到,他從出身上便是死罪之身,如此天賜良機怎能放過?”

兩個西涼老臣對視一眼,到底歎了口氣沒再爭辯。

……

早朝上爭端激烈,建章帝拂袖而去之後,孫律自顧自離開了大殿,他徑直回了拱衛司,直奔關押傅玦的地牢。

一天一夜過去,傅玦下頜上冒出了青茬,但整個人氣度不減,絲毫不為身陷囹圄而煩憂。

聽到腳步聲,傅玦轉身朝他看來,見孫律神色凝重,傅玦眉眼間反倒有種意料之中的泰然。

孫律命人打開牢門,又令其他人退下,進門便道:“你用什麼法子攛掇了那些老臣?今日早朝,除了薑文昌之外,又有數人為你說話,再加上呂家和齊家暗中使力,文武百官之中大半人上諫陛下重視舊案,將陛下氣離了大殿。”

傅玦也不顯意外,隻是道:“其實並非我用了什麼法子,而是朝局本就如此,當年不也一樣?”

孫律蹙眉,“當年你們三家牆倒眾人推,其中多有朝局黨爭之力,如今,你要用這樣的法子逼迫陛下徹查舊案?”

傅玦並不否認,孫律卻沉聲道:“但你還是想的太簡單了,朝臣們如今上書,多有試探之意,沒有哪個人能為了你們那樁舊案,願意死諫到丟官棄爵,隻要陛下不鬆口,至多數日,大半朝臣便會見風轉舵。”

傅玦聽著,竟點頭,可開口卻是:“看來你什麼都未查出來。”

孫律不快地眯眸,傅玦又道:“朝局變幻終究隻是外力,若大理寺和拱衛司查不出罪證,不能將凶手逼得露出端倪,那的確很難,但有一件事至少是肯定的,隻要我還在拱衛司牢室中一日,此事便不會輕易揭過。”

分明是成了階下囚,但傅玦所言,好似自始至終他才是那運籌帷幄之人,孫律冷聲道:“你以為陛下當真不敢殺你?”

傅玦牽唇,神色仿佛在說:他就是不敢。

孫律麵色更為難看,“你到底憑何如此篤定?”

傅玦聽聞此言倒是想了想,“許是,憑舍棄一切之決心,若如此也換不來一個重查舊案的機會,那我當初,的確還不如真的反了。”

孫律下意識握緊了指節,“你當真生過反心?!”

傅玦拂了拂袍擺側過身去,他抬眸望著氣窗,一束巳時的朝陽落在他肩頭,“父親母親祖母,寧家上下四十三條性命,再加上寧家百年清譽,如此血海深仇,若是你,你會如何?”

孫律心腔一窒,他想到孫菱失蹤那幾日,他恨不能將整個京城翻個底朝天,得知孫菱有可能被謀害,更想將凶手找出來挫骨揚灰。

如此便生錐心之痛,若是滿門被冤殺,若是他,或許早已反了!

他咬牙未語,可傅玦卻好似篤定他的念頭,輕哂了一聲,這一笑是在嘲弄,嘲弄孫律未經他人苦楚,自能發出高尚的質問。

孫律心底窒鬱,可不知想到什麼,忽然陰沉道:“你沒有反,還回京統攝刑部,此番你這般以身證道,外麵的人,一定很擔心你吧?”

傅玦側眸看他,孫律又道:“憑你的心性,萬和綢緞莊的那個夥計必定還活著,那他如今會在何處呢?”

傅玦眼瞳一暗,想說什麼,卻又緊緊抿唇。

孫律如此才算解氣,冷笑了一聲轉身便走,他本以為傅玦會開口問什麼,但隻等他走出昏暗的廊道,也未聽見傅玦隻言片語。

他心底有些失望,卻也不耽誤功夫,待出了地牢,正瞧見韓越迎上來。

“指揮使,查到了!”

孫律駐足,韓越快速道:“我們的人去少府監,找了織染署一個叫田萬春的公公問了,他在少府監多年,竟然知道胡長明這個人,說此人當年因貪內府銀子入罪,本是要死的,可當時的太後念在他是二皇子親信的份上出麵求情,保住了他的性命,我們又查了慎刑司的罪冊,此人如今還關在慎刑司的地牢裏——”

孫律立刻皺眉,他回頭看向昏暗的地牢入口,“既然是二皇子的親信,此人一定知曉什麼,我們去慎刑司走一趟。”

韓越忙道:“可要先麵見陛下?”

孫律搖頭,“麵見陛下隻怕會打草驚蛇,先直接見人。”

韓越下意識吞咽了一下,知道此行不合規矩,但孫律頃刻間已做好了決定,已徑直朝拱衛司之外走去,他連忙跟上。

慎刑司在後宮西北方向,乃懲治犯大罪的宮女太監之地,入此處者,隻有極少數人能活下來,此地常年難見貴主,因此孫律帶著人出現之時,守衛的太監們皆是慌了神。

孫律直接道:“奉旨查案,我要見一個叫胡長明的死囚。”

太監們麵麵相覷,雖不見孫律帶著聖旨,但拱衛司本就是天子手眼,誰也不敢輕易問他索要禦令,領頭的太監一邊應下,一邊朝其他幾人遞了個眼色,而後便恭恭敬敬地帶著孫律幾個下了地牢。

慎刑司的地牢比外間的牢獄更為昏暗陰濕,關在此間的太監宮女不多,但凡能活多年的,皆是有貴人發過話。

太監打著燈籠,沿著甬道一路往裏走,許久之後,才在一處牢室前停下,他指著角落裏一個衣衫襤褸的影子道:“大人,這便是胡長明。”

角落裏的影子背脊佝僂,瘦骨嶙峋,雜草一般的頭發黏在頭臉上,好似要和陰暗的角落融為一體,聽見有人說話,他反應極慢的抬頭,又手腳並用地朝牢邊爬過來,口中嗬嗬有聲。

看守的太監道:“常年不與人說話,如今口舌不利索了,大人要問什麼?”

牢欄之後露出半張枯瘦見骨的臉,那雙眸子混濁地望著孫律,似乎有些茫然,孫律打量了他片刻,吩咐道:“你們先退下。”

小太監哪裏敢違令,應了一聲,又留下燈籠便離去,孫律一把提過燈籠,蹲下身子來看胡長明的臉,很快,他陰惻惻地道:“胡長明,你還記得二皇子趙燁嗎?”

胡長明愣了愣才“啊”了一聲,又含糊不清地道:“殿、殿下——”

孫律又道:“那你可還記得駙馬秦瞻,與長公主趙沅?”

胡長明沾滿汙漬的手緊握著牢欄,片刻後,又反應極慢地“啊啊”兩聲,孫律卸下腰間短刀,伸進牢內抵住胡長明的咽喉,“將你記得的,他們二人與二皇子有嫌隙之事盡數道來,若有一字為假,便令你與你主子作伴。”

胡長明反應了片刻才明白孫律的意思,他瑟縮起肩膀麵露畏色,“公主和駙馬……與殿下……啊,駙、駙馬……”

不知想到什麼,他忽然驚恐地瞪大了眸子。

……

孫菱第二日巳時之後才入宮探望太後。

因太後病倒,又因臨江王之事大怒,整個永壽宮上下噤若寒蟬,見她來,小太監殷勤的帶路,通稟之後,孫菱便進了殿中請安。

一進門,便見皇後和大殿下趙玥在此,有孫兒作伴,太後氣色與心境都好了許多,見到孫菱,麵上也帶著笑意。

沒說幾句話,太後打量起孫菱來,片刻後與皇後說道:“菱兒年歲已足,又生得這樣好樣貌,不去西涼便罷了,你得為她的親事上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