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十破陣10(1 / 3)

趙燁的棺槨兩層, 外層石槨打開後,裏麵是一口金色楠木木棺,因墓門封死, 墓內幹燥不通流風, 這口棺才保存完好,棺身上雕刻精美的蟠龍騰雲栩栩如生。

趙燁焦黑的屍首,就靜靜地躺在木棺之中, 他被大火燒的全無人形,以太子之禮下葬的喪袍冕服繁複地堆疊在他身上,棺蓋打開的刹那,華貴的玄纁綾羅與焦黑的屍骸對比強烈,莫名有種令人背脊發涼的悚然之感。

棺內同樣有許多陪葬冥器, 幾個拱衛司侍衛踏上棺床,先將陪葬之物盡數取出, 一旁的戚潯打開箱籠, 再帶上護手麵巾,走到木棺旁半蹲了下來。

十五年之久, 若是尋常死者, 屍體早已化為白骨, 但趙燁當年是被大火燒死,肌理在高熱中收縮幹凝,輕者觸之如革,重者則硬脆如碳, 更令死者四肢卷曲,形似拳鬥,待褪去喪衣,一具焦黑的幹屍映入眼簾。

孫律站在棺槨以北, 韓越幾個也圍在一旁,看到這一具被燒得幾乎隻剩下骨架的幹屍,他們麵麵相覷,神色都有些沉重。

拱衛司東北西走查案,他們當中也有擅長檢查屍體者,屍體查驗,無外乎從傷口和屍表留下的痕跡來尋找證據,可眼下這具焦屍卻叫人不知從何下手。

隻見戚潯先十分詳細地,從頭到腳查驗了一遍屍體,而後便抬眸看向孫律,“請大人找一人記錄,此外,此事事關重大,卑職查驗的每一步,都請大人和諸位在旁監督,將來無論卑職下場如何,至少這一份驗狀,不留任何令人質疑之處。”

孫律眉頭微抬,倒是沒想到戚潯會想到這一步,他沉吟一瞬,看向韓越,韓越立刻從隨行包裹之中取出紙筆親自記錄。

戚潯定了定神,緩緩開口:“死者屍體被極度焚燒,屍表與髒器多至碳化,因此屍體並未發生進一步腐壞,因肌理凝固收縮,屍體亦成拳鬥之姿,又因高溫灼燒之故,屍體肌理生出順皮紋破裂,尤其胸腹部、大腿和四肢,留下十二處梭形創口,除此之外,屍體顱骨有極高溫造成的骨裂——”

戚潯說的盡量細致,好似怕任何一人聽不懂,她麵上帶著靛青麵巾,一雙清靈的眸子冷靜沉著,通身的專注肅穆,令人忘記她隻是一小小弱女子,便是孫律都被她震懾住。

聽到最後一句,孫律問道:“如何斷定是燒成的骨裂?”

戚潯用手在屍骸頭骨之上比劃,“大人請看,死者右側顳骨破裂,但裂口是從內向外膨出,除此之外,骨縫亦有開裂之狀,而若是人為造成,那顱骨骨折應當是凹陷傷。”

孫律點了點頭,“那死因到底是被燒死?還是別的緣故致死?”

戚潯望著屍體搖頭,又轉身換了一把更為鋒利的短刃和一把毛刷,“還驗不出,屍體骨骼沒有明顯的損毀,內部髒器也多碳化壞死,難斷定死者死的時候是否斷氣,如今唯有驗骨,看骸骨之上是否留下創痕,若是被大火燒死,除了高溫造成的骨裂之外,死者的屍骨應當完好才對。”

戚潯說完,拿出白酒潑灑在屍骨之上,待白酒沁入屍骸之中,便一點點地將骨骼表麵的炭革質刮擦掉,如此,才看出其下本來的屍骸骨質。

她身形纖細,佝僂著背脊清理焦黑的幹屍,這一幕怎麼看怎麼古怪,但戚潯心無旁騖,透著一股子潛心篤誌的匠氣,反倒叫孫律他們急迫的心境平靜了下來。

孫律在旁打量著,忽然明白為何戚潯一小女子,能入三法司之一的大理寺為仵作。

毛刷擦過骸骨的沙沙聲不絕於耳,碳灰和屍表蠟革落滿了棺底的明黃綾緞,足足一個多時辰之後,屍體的頭骨、頸骨和胸腹處的肋椎骨被清理了出來,戚潯仔細檢查每一處骸骨,但從顱骨看下來,直到查驗完最後一節椎骨,戚潯也未發現任何古怪。

當年趙燁遣走侍從,到後來殿閣起火,隻有短短一個時辰,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斃命,且無機會求救,必定受的是致命傷,因此戚潯著重排查上半身,但最容易致命的顱骨、頸骨以及心脈周圍的胸肋骨,皆無異常,這令戚潯萬分不解。

不傷骨骼的致命傷也不少,但若是那樣,屍骸上便難找出證據,難道她的運氣會那般差嗎?

見她神色不對,孫律忙問:“如何?”

戚潯用手臂抹了一把額上薄汗,沉聲道:“沒有明顯骨傷,也暫時未找到凶器留下的痕跡,卑職繼續查驗——”

戚潯說完這話,便將短刃往屍骸下半移去,孫律擰著眉頭有些憂心,其他人也覺得或許此行要白跑一趟,這時,孫律瞧見近處的火把變暗,便招了招手,令身後隨從舉著燈籠走近些,那人剛上前兩步,戚潯秀眉緊蹙了起來。

“將燈籠靠近些!”

戚潯忽地出聲,又彎身而下,半個身子都傾入木棺之中,她伸手,落在死者左側最後一截肋骨上,片刻後,又嫌護手礙事,一把摘下,赤手往骸骨上撫去。

這一撫,她暗沉的眼底微微一亮,片刻的沉吟後,她轉身去箱籠之中找出了一團細棉絮,她將棉絮在肋骨之上輕輕擦拭,不多時,棉絮被勾扯出一絲來。

戚潯呼吸一緊,複又用棉絮沾了白酒擦拭,直將所有灰垢擦拭殆盡,她方才克製著激動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