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褚徵音聲音歡快,帶著些親昵的快步走近,在他旁邊蹲下,仰臉問道。“來得早不好嘛?”
薑秉德拍了拍她的頭“好,好。”一連兩個好,笑眯眯的道“音音怎樣都好。”
褚徵音咯咯地笑。
薑秉德又道“快別蹲著了,仔細頭暈。”話裏不失寵溺“你呀,都要嫁人了,怎麼還這麼不懂照顧自己。”
褚徵音哼唧一聲,沒有起來。“什麼嫁人呀——”
薑秉德低頭。“又耍小孩子脾氣了是不是?”
褚徵音嘟嘴。“我沒有,訂婚又不是結婚,我們不是說好了的嘛,等您好了再結婚的。”
薑秉德用手指戳了戳她的眉心,語氣有些低落。“外公老了呀,也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你出嫁的那一天。”
褚徵音臉色一滯。
薑秉德看見她的臉色不好,連忙改口“能看到你訂婚外公就很高興了,從爍會好好照顧你的。”
褚徵音癟著嘴,伸手拉緊他的手掌,肅容道。“我才不要他照顧,您要好好的,您好好動手術,別想這麼多,一定能看到的,您還要牽著我走紅毯,要把我的手交到他的手裏,還要在婚禮上致辭——您不許說喪氣話。”
薑秉德看著她孩子氣的模樣,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褚徵音卻不依不饒的拉著他的手道“我沒有和您開玩笑,你快答應我,我們拉鉤。”說著便舉起自己的右手,勾出自己的小指,左手拉著他的手晃了晃去,撒嬌的喊他“外公~”
薑秉德被她鬧得有些無奈,也伸出小指陪她拉鉤,嗔她一句“你呀,就是長不大。”
褚徵音衝他做了個鬼臉。“那是因為有您在呀~”
薑秉德頗為感慨。“你媽媽那時候也是這樣,二十多歲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
褚徵音沒有原主真正意義上的和褚父褚母相處過,並不能體會到原主手賬中寫著的‘無邊的絕望’是什麼心情,但突然聽到褚母也是有些茫然,很輕的一句“她現在也像個孩子。”
不如原主那般一提起父母就抵觸的態度,但也絕對算不上友好。
“音音,別怪你媽媽。”
夏天的風是溫熱的,吹的人周身鬱氣滿滿。
褚徵音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底隱約現出‘又是如此’的悵惘,而後漸漸感到疲憊與無言,再之後眼前有如烏雲壓城般滿眼黑白,絕望的情緒襲上心頭,意識漸漸消退。
褚徵音再度恢複意識的時候,正站在十字路口中央,耳邊是頻頻的鳴笛聲,迷惘的看了眼四周,已經是紅燈,連忙向後退回紅綠燈路口,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撫上左胸腔心髒處,一手扶住路邊的樹幹,腰身微彎,大口的喘氣,心髒沒有節奏的跳得很快。
這裏是哪裏?
我不是在醫院嗎?
頭腦仿佛被針紮了一下,又疼又麻的感覺一瞬而過,腦海裏突然湧現出一段記憶,是她失去意識的這段時間裏,她非但沒有暈過去,反而在聽完薑秉德說話之後,板著臉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從鼻尖不由自主的溢出一聲嗤笑,聲音尖銳而又嘲諷。
“那我又有什麼錯?”
薑秉德想要拉過她的手,左右為難。“音音,你沒有錯,但是...”
她摔開薑秉德的手,拔高了聲。“外公!”強忍著眼淚哽咽。“您為什麼總要為難我?”
薑秉德也紅了眼眶,嘴唇微張,褚徵音卻沒讓他把話說出口,伸手擦了擦眼角的眼淚,一字一句的道。“您的春秋大夢,我不奉陪了——八年前、六年前、兩年前、去年,一樁一件,我記得清清楚楚。我陪您癡心妄想了那麼多回,但是夢不會成真,您的女兒,您管教不好,就別來逼我!”
她往後踉蹌一步,再是無言,不顧薑秉德的呼喊,向外跑去,渾渾噩噩的走在街上。
回憶在這裏結束,褚徵音瞳孔乍然一縮,有一種很詭異的想法貿貿然的出現在她心尖,揮之不去,卻又極為荒唐。
這情緒...是原主的情緒。
這些話...也是原主憋在心裏的話。
難道她,沒有死?
不安蔓延上整個心房,五指下意識的向裏握拳,拇指在食指骨節處轉圈。
八年前,六年前,兩年前,去年。這四個時間點,又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原主的記憶中沒有這四件事?
種種謎團纏繞在她的身上。
褚徵音抬頭看一眼碧藍的天際,望不到盡頭。
如果說在這之前她隻是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在看待褚家母女的故事,那麼此刻心髒處的疼痛和哽在喉間又發不出的酸澀讓她切身體會到了原主對褚母的情緒。
這是為什麼?
原主又到底是不是還活著?
“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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