闊太太拉起了神白的手,將他牽走了,他們一同消失在河床邊。銀白色的霜麵沒有一點融化的痕跡,隻有一連串的沾染了白霜的腳印印在了石板小道上,白霜化成了水,流淌出一副漂亮的圖案,就像神白彎彎的眉毛。
連今找了個地方坐下,天地寂靜無聲。
隔了莫約幾分鍾,一道人影從幽暗處走來,月光也破開的雲層,霜華滿地,皆成了他的陪襯。
神白看見了那團小小的身影,他沒有猶豫,大步的朝連今走了過來,並在她的身邊坐下。
連今看到神白,不無詫異,剛想問些什麼時,一句話已經脫口而出。
“椅子被很多人坐過,這麼髒,你不是有潔癖的麼?”
神白的回答有些古怪,古怪到連今略微不適應。
“回去洗幹淨就好。”
連今瞪大眼睛,而神白卻一聲輕笑:“你似乎呆了許多,不像以往那樣張牙舞爪了!”
連今偏過頭:“我不介意現在流氓一下,畢竟這地方挺適合幹壞事的!”
說完,她倒是自己先笑了。
心中的陰霾散去不少,連今主動靠近神白,兩人的手臂幾乎要貼到了一起,她有很多疑問,但此刻,她選擇安靜,選擇呆呆的望著黑蒙蒙的天空。
“這黑漆漆的,有什麼好看的…”
連今但笑不語。
她低下頭,試探性的問道:“最近過得怎麼樣?”
對於迫切的想要知道對方生活現狀的人而言,這個問句的意義並不在於知道對方的生活究竟如何,而是試探出對方是否願意向你敞開心扉,訴說他近段時間的遭遇。
如果對方的回答是“還行”、“一般”等中性詞,那麼對方多半是生活的並不幸福,且不願意與你分享他的傷心。
如果對方告訴你“不好”、“很不好”,那就表示對方是願意你繼續往下問的。對方若是女生,請備好紙巾,她會哭的昏天黑地;對方若是男生,請做好他愛上你的準備。
而神白的回答是笑了笑,接著用反疑問句來回答連今:“你呢?感覺好久沒見你了,你過得怎麼樣?”
對於連今而言,這是一種防守並且帶有攻擊性的回答,“過得怎麼樣”已經有了最表層的答案,他的生活非常糟糕,已經糟糕到任何觸碰這塊禁地的人都會遭到無情的針對。
連今想緩和一下他的心理防禦,於是開始和他不著調的拉些可有可無的家常。
“前段時間的英語口語比賽結果如何?”
“還行,第一。”
“校方有請你們戶外燒烤或者火鍋嗎?”
“嗯,但我沒有去。”
“剛剛在你身邊的那個女人,是你的媽媽嗎?”
神白沉默了很久,才在風裏說了幾個字,“我沒有媽媽。”
連今是主動地提問方,對於主動方而言,當找不到任何可以提問的點時,這個談話也就結束了。
這次談話確實戛然而止,以極為淒慘的、失敗的方式宣布結束。
連今的試探就此停止,他的大腦想必正在翻江倒海,現在任何話語都會使他暴跳如雷,最好的行為是無聲的陪伴。盡管坐在灰撲撲的椅子上,天空黑漆漆的一片,大部分樹木都光禿禿的,夜還拚命的寒冷…
可就是這樣的環境,他們是兩個人,不是孤軍奮戰,他們有路燈投射下的光明,在六萬五千公裏外的上空,他們有星星有月亮有陽光有整個宇宙。他們隻是暫時遇到了浮雲。
連今和神白在寒風裏瑟瑟發抖,通紅的鼻子使人擔心下一秒會如同匹諾曹那般。誰也沒有說話,連今的腿已經麻木已經沒有知覺,可是她依舊以詭異的姿勢坐在一旁,端莊的可笑。
市民廣場的大鍾隻響了一聲,現在是淩晨一點,這一聲鍾響卻有了開天辟地的意義。它在黑幕裏層層遞減,最後鑽進兩人的耳內。
神白咧著嘴笑著,難得的爆了一句粗口,“這鍾聲真他媽叫人心碎…”
連今揚著小臉看著他的側顏,她隱約看到了閃閃的淚光,就好似孤獨的星星那樣,若有若無的閃耀著,那一丟丟的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