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須承認,適度焦慮,有時並不是一件壞事。至少進化心理學家會告訴你,在原始社會,對生存環境、食物等的擔心,能幫助原始人找到適應不同情形的應急反應和保護措施。焦慮讓人類克服險惡的環境生存下來,是大自然讓我們提高警惕的方式之一。

從遠古時代起,人類的祖先就生活在一個充滿各種危險的世界裏,比如天敵、饑荒、嚴寒、疾病等。為了生存,人類不斷進化自身以適應惡劣的環境,逐漸擁有了躲避各種危險的品質。這種進化,既包括生理上的,也包括心理上的。對周圍事物時刻保持警惕,這種戒備心理是一種自我保護,由此延伸出的恐懼,或反感,都是人類從原始時代遺傳下來的對環境本能的適應。

當人類已經進化到能夠很好地保護自己、適應環境之後,曾經對我們有益的心理反應不再是生活的必需。我們所麵臨的現實挑戰發生了質的變化,但人類大腦的運轉方式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如果對我們很多下意識的反應追根溯源的話,石器時代的生存規則雖然已經過時,但進化將它們牢固地嵌在我們的身體裏,保護我們遠離危險。它們就像安裝在我們大腦裏的軟件。直覺告訴我們,遵循它,就能安全。

比如,恐高、畏水等警示性衝動,有助於人類祖先避開各種危險場景。對陌生人保持警覺,因為與充滿敵意的部族相遇,可能會給原始人類帶來一場災難。越善於向他人展示自己沒有威脅性的人,越不容易被強者攻擊;表現出合作的意願,能避免發生致命性對抗。強迫症患者喜歡囤積很多東西,這樣的衝動在資源稀缺的原始環境中大有裨益。廣泛性焦慮症是現代版的防患於未然,因為部落裏總有一些預想災難並為之做好準備的人。總之,如今我們表現出的許多焦慮症狀,其實早在進化過程中就寫入了我們的身體,它們始於人類在進化過程中產生的恐懼。

認識到是進化讓人類變得“神經質”,焦慮是人類“有備無患”的心理本能,我們就能更好地接受這個觀點:完全沒有必要將焦慮視為個性缺陷,從而感到內疚或尷尬,因為它隻是人類生物遺傳的一部分。焦慮本質上是一種自我保護,曾在人類生活中扮演了積極的角色,將它完全消除的目標是不現實的,但我們可以學會緩解它、控製它,使之不再成為削弱我們、妨礙健康、限製自由的阻力。

當我們被焦慮所控製時,周圍的人對此看得一清二楚,他們勸說“焦慮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某種程度上,我們也知道他們說得沒錯,但就是沒辦法不焦慮。那套已經運作了幾百萬年的過時的規則,需要我們花費大量時間和精力去重寫。幸運的是,自然在賦予我們某些本能的同時,還賜予人類另外一種能力——理性,以修正那些基於經驗的直覺反應。當我們意識到某些“規則”是源自非理性的信念時,就要開始挑戰它們。如果我們一次次地經曆某種看似危險的情況卻沒有遭受有害的後果,大腦就會變得更理性,恐懼感也會降低。這樣的學習、經曆、挑戰,將貫穿我們的一生。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童年時天然害怕的一些東西,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喪失“威力”。孩子們通常會對動物、黑暗、孤獨等感到害怕,長大後漸漸發現,這些東西並沒有威脅到生存,也並不害怕,恐懼感就會降低。城裏的孩子通常比鄉下的孩子更怕蛇,後者因為更常見到蛇,知道通常不傷害它們就沒有威脅,原始的恐懼消退得更早。很多人一旦學會了遊泳就不再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