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遲筠風骨盡碎,自欺欺人地以最後一分希冀支撐心神,絲毫不知自己兩肩顫抖,幾近發抖。
她在害怕。
薑雲不曾錯過謝遲筠眼底那一瞬間的驚駭,即使她很快收斂,以薑雲的敏銳,又怎會無法察覺。
這個局是她親手設計,薑雲本就在期待這般結果。
謝遲筠仍寄希望於薑雲在騙她,但即使薑雲言辭隱晦,她也聽得出其中深意。
這幾句狀似平靜的暗示沒有間隙,卻一環扣一環地將她的虛偽徹底擊碎。
薑雲故意裝作她的同路之人,以半真半假的野心捏造私心,騙過了心思玲瓏的謝遲筠。
他們本該落得一樣的下場,隻是薑雲的手段和心性更勝一籌,不惜把自己逼上絕路,置死地而後生。
謝遲筠心神大震,已然無暇細思,她以僅存的鎮靜,為薑雲今日境遇找到理由,並陷入難以自抑的後悔和驚懼之中。
這一句勝負參半的棋,薑雲大膽做賭,贏得漂漂亮亮。
她歎了一聲,輕笑道:“事已至此,謝姑娘依舊不失冷靜,果然不是常人能比。”
頓了頓,她又意味不明地挑起眉梢:“或許也該歸功於謝姑娘一身傷病,你便是害怕,大抵也沒有掙紮的力氣。”
謝遲筠仰著頭,吃力地扯出一道譏笑:“太子妃,是否得意的太早了些?”
薑雲未曾動怒,眉眼之間的愜意竟然更深。
她終於肯仔仔細細地打量著跪在腳下的落魄之人,不失溫和地輕輕頷首:“謝姑娘言之有理。”
“如你我一般的人,日日徘徊在生死邊緣,倘若費盡心力依舊不得安眠,為何不能及時行樂?”
謝遲筠難以置信地張了張眸,似乎有話要說,又不知從何說起。
薑雲又笑了笑:“謝姑娘想說,薑雲目光短淺?”
她眼底的冷淡幾乎成冰,雖然點到為止,但正是因此,才顯得那一陣漫延外溢的嘲諷更加鋒利——為何你隻能跪在目光短淺之人麵前,任她磋磨取笑,無力抗衡?
謝遲筠幾番欲言又止,不停翕張的雙唇最終繃緊,直至抿成一線。她似是為薑雲的自甘放逐而震驚,再也吐不出一個字。
薑雲掃她一眼,揚唇笑道:“我不如謝姑娘,不能忍受淒苦,隻好……”
她再度俯下身,一字一頓地說道:“隻好另謀生路。”
謝遲筠的身子愈發僵硬,她再也無力直視薑雲,打著顫垂下眼。
然而薑雲卻不允她逃避,出手將她的身子掰直,目光強硬:“我們是一路人,不必再裝模作樣了。謝遲筠,其他人自顧不暇,隻有我願意幫你。”
她的聲音漸漸淡了下去,將將能傳入對方耳中:“謝姑娘應該知道,如今你已是死路一條,若再失去最後的價值……”
“你想說什麼?”謝遲筠終究鬆了口,“如太子妃所言,我已然沒有生路,似乎也不必滿足你的野心。”
薑雲略一搖頭,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救你出宮這種蠢話,我想謝姑娘不會再信。隻是,我能讓你活得更久。”
她狀似無意地環視一周,也輕也淺地歎了歎:“也更輕鬆。”
謝遲筠再次笑出聲來,其中譏意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