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 第五場 露台的另一部分(1 / 2)

鬼魂及哈姆萊特上。

哈姆萊特;你要領我到什麼地方去?說;我不願再前進了。

鬼魂;聽我說。

哈姆萊特;我在聽著。

鬼魂;我的時間快到了,我必須再回到硫黃的烈火裏去受煎熬的痛苦。

哈姆萊特;唉,可憐的亡魂!

鬼魂;不要可憐我,你隻要留心聽著我要告訴你的話。

哈姆萊特;說吧;我自然要聽。

鬼魂;你聽了以後,也自然要替我報仇。

哈姆萊特;什麼?

鬼魂;我是你父親的靈魂,因為生前孽障未盡,被判在晚間遊行地上,白晝忍受火焰的燒灼,必須經過相當的時期,等生前的過失被火焰淨化以後,方才可以脫罪。若不是因為我不能違犯禁令,泄漏我的獄中的秘密,我可以告訴你一樁事,最輕微的幾句話,都可以使你魂飛魄散,使你年輕的血液凝凍成冰,使你的雙眼像脫了軌道的星球一樣向前突出,使你的糾結的鬈發根根分開,像憤怒的豪豬身上的刺毛一樣森然聳立;可是這一種永恒的神秘,是不能向血肉的凡耳宣示的。聽著,聽著,啊,聽著!要是你曾經愛過你的親愛的父親——

哈姆萊特上帝啊!

鬼魂;你必須替他報複那逆倫慘惡的殺身的仇恨。

哈姆萊特;殺身的仇恨!

鬼魂;殺人是重大的罪惡;可是這一件謀殺的慘案,更是駭人聽聞而逆天害理的罪行。

哈姆萊特;趕快告訴我,讓我駕著像思想和愛情一樣迅速的翅膀,飛去把仇人殺死。

鬼魂;我的話果然激動了你;要是你聽見了這種事情而漠然無動於衷,那你除非比舒散在忘河之濱的蔓草還要冥頑不靈。現在,哈姆萊特,聽我說;一般人都以為我在花園裏睡覺的時候,一條蛇來把我螫死,這一個虛構的死狀,把丹麥全國的人都騙過了;可是你要知道,好孩子,那毒害你父親的蛇,頭上戴著王冠呢。

哈姆萊特;啊,我的預感果然是真的!我的叔父!

鬼魂;嗯,那個**的、奸淫的畜生,他有的是過人的詭詐,天賦的奸惡,憑著他的陰險的手段,誘惑了我的外表上似乎非常貞淑的王後,滿足他的無恥的獸欲。啊,哈姆萊特,那是一個多麼卑鄙無恥的背叛!我的愛情是那樣純潔真誠,始終信守著我在結婚的時候對她所作的盟誓;她卻會對一個天賦的才德遠不如我的惡人降心相從!可是正像一個貞潔的女子,雖然淫欲罩上神聖的外表,也不能把她煽動一樣,一個淫婦雖然和光明的天使為偶,也會有一天厭倦於天上的唱隨之樂,而寧願摟抱人間的朽骨。可是且慢!我仿佛嗅到了清晨的空氣;讓我把話說得簡短一些。當我按照每天午後的慣例,在花園裏睡覺的時候,你的叔父乘我不備,悄悄溜了進來,拿著一個盛著毒草汁的小瓶,把一種使人麻痹的藥水注入我的耳腔之內,那藥性發作起來,會像水銀一樣很快地流過全身的大小血管,像酸液滴進牛乳一般把淡薄而健全的血液凝結起來;它一進入我的身體,我全身光滑的皮膚上便立刻發生無數皰疹,像害著癩病似的滿布著可憎的鱗片。這樣,我在睡夢之中,被一個兄弟同時奪去了我的生命、我的王冠和我的王後;甚至於不給我一個懺罪的機會,使我在沒有領到聖餐也沒有受過臨終塗膏禮以前,就一無準備地負著我的全部罪惡去對簿陰曹。可怕啊,可怕!要是你有天性之情,不要默爾而息,不要讓丹麥的禦寢變成了藏奸養逆的臥榻;可是無論你怎樣進行複仇,不要胡亂猜疑,更不可對你的母親有什麼不利的圖謀,她自會受到上天的裁判,和她自己內心中的荊棘的刺戳。現在我必須去了!螢火的微光已經開始暗淡下去,清晨快要到來了;再會,再會!哈姆萊特,記著我。(下。)

哈姆萊特;天上的神明啊!地啊!再有什麼呢?我還要向地獄呼喊嗎?啊,呸!忍著吧,忍著吧,我的心!我的全身的筋骨,不要一下子就變成衰老,支持著我的身體呀!記著你!是的,我可憐的亡魂,當記憶不曾從我這混亂的頭腦裏消失的時候,我會記著你的。記著你!是的,我要從我的記憶的碑版上,拭去一切瑣碎愚蠢的記錄、一切書本上的格言、一切陳言套語、一切過去的印象、我的少年的閱曆所留下的痕跡,隻讓你的命令留在我的腦筋的書卷裏,不攙雜一些下賤的廢料;是的,上天為我作證!啊,最惡毒的婦人!啊,奸賊,奸賊,臉上堆著笑的萬惡的奸賊!我的記事簿呢?我必須把它記下來:一個人可以盡管滿麵都是笑,骨子裏卻是殺人的奸賊;至少我相信在丹麥是這樣的。(寫字)好,叔父,我把你寫下來了。現在我要記下我的座右銘那是,“再會,再會!記著我。”我已經發過誓了。

霍拉旭;(在內)殿下!殿下!

馬西勒斯;(在內)哈姆萊特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