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 第一場(2 / 3)

霍拉旭

不能比這再多一點了,殿下。

哈姆萊特

契約紙不是用羊皮作的嗎?

霍拉旭

是的,殿下,也有用牛皮作的。

哈姆萊特

我看癡心指靠那些玩意兒的人,比牲口聰明不了多少。就要去跟這家夥談談。大哥,這是誰的墳?

小醜甲

我的,先生——

挖鬆泥土深深掘下,

掘了個坑招待客人。

哈姆萊特

我看也是你的,因為你在裏頭胡鬧。

小醜甲

您在外頭也不老實,先生,所以這墳不是您的;至於說我,我倒沒有在裏頭胡鬧,可是這墳的確是我的。

哈姆萊特

你在裏頭,又說是你的,這就是“在裏頭胡鬧”。因為挖墳是為死人,不是為會蹦會跳的活人,所以說你胡鬧。

小醜甲

這套胡鬧的話果然會蹦會跳,先生;等會兒又該從我這裏跳到您那裏去了。

哈姆萊特

你是在給什麼人挖墳?是個男人嗎?

小醜甲

不是男人,先生。

哈姆萊特

那麼是個女人?

小醜甲

也不是女人。

哈姆萊特

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那麼誰葬在這裏麵?

小醜甲

先生,她本來是一個女人,可是上帝讓她的靈魂得到安息,她已經死了。

哈姆萊特

這混蛋倒會分辨得這樣清楚!我們講話可得字斟句酌,精心推敲,稍有含糊,就會出醜。憑著上帝發誓,霍拉旭,我覺得這三年來,人人都越變越精明,莊稼漢的腳趾頭已經挨近朝廷貴人的腳後跟,可以磨破那上麵的凍瘡了——你做這掘墓的營生,已經多久了?

小醜甲

我開始幹這營生,是在我們的老王爺哈姆萊特打敗福丁布拉斯那一天。

哈姆萊特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

小醜

你不知道嗎?每一個傻子都知道的;那正是小哈姆萊特出世的那一天,就是那個發了瘋給他們送到英國去的。

哈姆萊特

嗯,對了;為什麼他們叫他到英國去?

小醜甲

就是因為他發了瘋呀;他到英國去,他的瘋病就會好的,即使瘋病不會好,在那邊也沒有什麼關係。

哈姆萊特

為什麼?

小醜甲

英國人不會把他當作瘋子;他們都跟他一樣瘋。

哈姆萊特

他怎麼會發瘋?

小醜甲

人家說得很奇怪。

哈姆萊特

怎麼奇怪?

小醜甲

他們說他神經有了毛病。

哈姆萊特

從哪裏來的?

小醜甲

還不就是從丹麥本地來的?我在本地幹這掘墓的營生,從小到大,一共有三十年了。

哈姆萊特

一個人埋在地下,要經過多少時候才會腐爛?

小醜甲

假如他不是在未死以前就已經腐爛——就如現在有的是害楊梅瘡死去的屍體,簡直抬都抬不下去——他大概可以過**年;一個硝皮匠在九年以內不會腐爛。

哈姆萊特

為什麼他要比別人長久一些?

小醜甲

因為,先生,他的皮硝得比人家的硬,可以長久不透水;倒楣的屍體一碰到水,是最會腐爛的。這兒又是一個骷髏;這骷髏已經埋在地下二十三年了。

哈姆萊特

它是誰的骷髏?

小醜甲

是個婊子養的瘋小子;你猜是誰?

哈姆萊特

不,我猜不出。

小醜甲

這個遭瘟的瘋小子!他有一次把一瓶葡萄酒倒在我的頭上。這一個骷髏,先生,是國王的弄人鬱利克的骷髏。

哈姆萊特

這就是他!

小醜甲

正是他。

哈姆萊特

讓我看。取骷髏唉,可憐的鬱利克!霍拉旭,我認識他;他是一個最會開玩笑、非常富於想像力的家夥。他曾經把我負在肯上一千次;現在我一想起來,卻忍不住胸頭作惡。這兒本來有兩片嘴唇,我不知吻過它們多少次——現在你還會挖苦人嗎?你還會蹦蹦跳跳,逗人發笑嗎?你還會唱歌嗎?你還會隨口編造一些笑話,說得滿座捧腹嗎?你沒有留下一個笑話,譏笑你自己嗎?這樣垂頭喪氣了嗎?現在你給我到小姐的閨房裏去,對她說,憑她臉上的脂粉搽得一寸厚,到後來總要變成這個樣子的;你用這樣的話告訴她,看她笑不笑吧。霍拉旭,請你告訴我一件事情。

霍拉旭

什麼事情,殿下?

哈姆萊特

你想亞曆山大在地下也是這副形狀嗎?

霍拉旭

也是這樣。

哈姆萊特

也有同樣的臭味嗎?呸!擲下骷髏。

霍拉旭

也有同樣的臭味,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