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說到後麵,月牙的聲音就越小,寧木子不禁對她充滿同情。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能在這碩大的金陵城中度過幾天,某種情況下也算始終本事了。
也許是今天剛從寺廟中禮過佛的緣故,抑或是忽然發了善心。總之,寧木子心中鬆動,嘴上也應承了下來,“若是月牙姑娘實在沒地方可以去的話,不然就先跟著我們吧。”
月牙聽到之後立刻抬起了頭,望著寧木子的眼中盈滿淚光,“夫人......”
寧木子見她一張小臉都被血汙了,忍不住倒吸口冷氣,驚歎道,“你的臉......”
月牙聞聲摸了把臉,她身上穿的還是鄭林借給她的外套,抬手一擦,血汙便沾染到了衣服上。瞧見衣服上的汙漬,月牙也跟著吃了一驚,“血,好多的血......”
寧木子見她這幅全然不知曉的驚訝樣子,便知這血肯定不是她身上的。
果然就聽鄭林在旁解釋,“血是那幾個混混身上的。讓他們受些皮肉之苦,日後也好老實一些。”
鄭林雖然話少,做事卻也極為穩妥。寧木子相信他做事有分寸,所以聽鄭林這樣說了,倒也不再多想。
反倒是月牙看了看被她沾上血汙的衣服,又小心抬眼看了眼鄭林,唯恐他因為自己弄髒了他的衣服而生氣。
寧木子看月牙臉上髒兮兮的,被鄭林寬大衣袍遮蓋下的衣裙似乎也破了幾處,便道,“鄭林到樓下給月牙姑娘另開間房吧,一會兒我帶她去沐浴。”
鄭林便應了聲“是”,快步離開了房中。月牙窘迫不安的站在原地,兩隻手屋裏的扯著身上這件衣服寬大的袖擺,目光始終低垂。
寧木子想跟她聊聊,卻又一時半會兒不知該說什麼。何況還有付延銘這個大男人在,她怕說的多了月牙會不好意思。
鄭林開房的速度很快,月牙新開的房就在寧木子和付延銘這間房的隔壁的隔壁,與鄭林住的地方隻有一牆之隔。
客棧的小二已經抬著浴桶送上來了熱水,寧木子從自己的包裹中挑了身全新的衣裙拿著。
寧木子陪著月牙來到她所在的房間,裏麵的布置和格局與她和付延銘住的那間相差無幾。屏風之後的浴桶正在汩汩冒著熱氣,寧木子順勢將拿來的衣服掛在屏風之上,“待會兒洗完以後,月牙姑娘就先換上這件。我這次出門倒是帶了不少的新衣服,一會兒再給你拿來兩件做換洗。”
即便再為鐵石心腸的人也經受不住這樣的溫情攻擊,月牙本就因為寧木子救了她一命而心存感激,如今更是感動。
“夫人,您救了我這麼多次,我卻一直都給您添麻煩。要不是有你在,我可能幾天前就淹死在江裏了。我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就是人還算勤快。你要是不嫌棄的話,我願意日日當丫鬟伺候您!”
“這就不必了。”寧木子趕緊擺手,“我們早晚還是要離開的,緣分這事強留也沒用。既然現在你孤立無助,想跟便也跟著吧。日後你若找到了安身立命之所,我可就不會再收留你了。至於丫鬟,暫時就不必了,你隻要先照顧好自己,那我就放心了。”
月牙連連點頭,望著寧木子的眸中滿是感激神情,倒是弄得寧木子不自在起來。
輕輕拍了拍月牙的肩膀,寧木子告辭道,“你先洗漱吧,沐浴完記得休息一會兒。再等下去水就要涼了,我就先離開了。”
月牙一直將寧木子送到門外,目睹她離開之後,自己才關了房門。
她將外頭披著的屬於鄭林的衣服揭開,幾天前寧木子替她換的這身原本嶄新的衣服已經破碎的不成了樣子。肩膀上的布料更是誇張的被撕成了條狀,胸前也有裸露。
月牙將自己浸泡進溫水中,感受到溫暖的水流緩緩將自己包圍,這便一頭將腦袋紮了下去。在水中憋了會兒氣之後又浮出水麵,月牙張大嘴巴喘氣,想起早前在街口發生的一幕,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若是當初鄭林再晚來一步,那麼她的現場將不可想象。
月牙緊閉上眼睛,腦海中還是無法將那些片段抹去。她顫抖著將自己抱成一團,清水洗過臉上的血汙化成血水滴落在水中,月牙一遍又一遍的洗著自己的臉。直到最後洗下來的水變成了透明色的,鹹的還帶著苦。
她終於停下來動作,縮成一團在水裏無聲的哭。哭過之後,月牙用已經快要冷掉的水將自己清洗幹淨。
寧木子掛在屏風上的衣服幹淨而柔軟,這樣好的料子她從前隻在街上那些珠玉滿頭的貴人身上見過,如今將這樣好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似乎手腳都別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