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歡喜站在熙熙攘攘的京城碼頭,迎著四月的暖陽,抬頭緩緩環顧四周。

人頭湧動,南來北往的異鄉客彙聚一處,各地鄉音和船工的吆喝交雜在一起,時不時響起的迎客送親悲喜聲,豈是嘈雜二字可以徹底形容的。深吸一口氣,不見四月芳菲,隻有酸味、汗味甚至隱隱的魚腥味混合在一起的奇怪味道。

還沒回過神來的餘歡喜猛甩頭,這個味道太打腦殼了。

原本因為再臨京城而生出的一些複雜心情直接就被衝散了。

順著人流往外走,旁邊一行人似是迎遠客,其中一灰布長衫的老大爺嗓門洪亮,這京城附近景點他如數家珍,甚至城內各個小街小巷裏藏著的好吃的好玩的,他也了然於心,這說得抑揚頓挫又快又清楚還格外的吸引人。

餘歡喜覺著這大爺去說書一定很多人捧場。

他報了一路,餘歡喜就格外認真地聽了一路。

說來慚愧,雖是京城人士,但不在京城長大,回京後也隻在家裏短暫停留了一番。

後半生,就都在宮裏了。

既不知京郊各處美景,亦不知城中各色美食。

走到分叉路,那行人和餘歡喜分開,她站在原地,對著老大爺的背影感激揮手。

心中的小本本已經記下了,會認真去玩去吃去喝,絕對不會辜負老大爺這一路快說幹的口水。

“姑娘你幹嘛呢?”

強壓著怒氣的聲音由遠及近,餘歡喜回頭就看到阿朱鼓著臉朝這邊快速走來,臉漲紅不說眼睛還鼓得溜圓,噗嗤一樂,伸手去戳她的臉,“這早上吃的包子怎麼跑你臉上去了?”

阿朱將將十四,臉頰肉嘟嘟,手感賊好,非常好捏。

想到這,餘歡喜的指尖蠢蠢欲動。

阿朱覺得自己快被氣炸了,誰知姑娘一來就把自己戳漏氣兒,又見她熟悉的動作,隨即捂臉,迅速後退,警惕瞅著餘歡喜。

餘歡喜收回伸到一半的爪子,滿臉可惜。

就這一年了,等阿朱滿十五後,這臉上的嬰兒肥就迅速消退了下去,那時候想捏都沒得捏了。

一定要在這年裏捏個夠。

阿朱同她一起長大,看她這樣就知道沒放棄心裏還琢磨呢,跺腳,“姑娘,我的臉就是你捏大的!”

這話餘歡喜可不認,當即反駁道:“你祖母你爹,年輕時都是圓臉肥肉,難道他們也是我捏的?”

就是你!

雖然自己家裏確實都是圓臉啦,但阿爹說過的,小時候自己下巴小巧明明更像瓜子臉的,誰知跟了姑娘後,這臉就愈發圓了。

肯定是姑娘捏的。

阿朱梗著脖子就要爭辯,話還未出口神情一滯終於想起了正事。

“說正事呢,姑娘別鬧了。”

“陳家太氣人了,他們太過分了,居然都沒有打發人來接,這是一點都沒把姑娘放在心上!”

還未從芙蓉城出發就已經往這邊送了信,途中也送了兩回信,這到京的日子說了好幾遍,陳家倒好,一直沒回信就罷了,甚至連麵子情的功夫都不願意做。

嫡長女歸家阿,連個來接的人都沒有。

什麼忠勇侯府,什麼廉孝恭順。

我呸!

說到陳家阿朱就氣不打一處來,除去頭兩年還打發人來看過,這後麵竟是不聞不問了,別說年下節禮了,連信都沒有一封!真不知道太爺爺怎麼想的,為何非得要讓姑娘回京,有了後娘就有後爹,還沒進家門就被折辱至此,這後麵的日子要如何過!

阿朱想到以後的艱難日子就悲從中來,夫人啊,您走的太早了,就剩下姑娘孤零零一個人,這往後的日子……

“咳。”

“咳、咳!”

阿朱愁緒被打斷,淚眼婆娑順著聲音望去,抬頭就見餘冬一眼難盡地朝著某個方向努了努下巴,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才發現姑娘不知何時已經走開了,站在路邊的小販前,左手糖葫蘆,右手熱糍粑,嘴裏還咬著什麼,快活得很。

阿朱:“…………”

這時候還能吃,姑娘你的心到底有多大!

咬著牙跑了過去,還沒開口就被餘歡喜轉手塞了一個糍粑進嘴裏,白生生的小臉上都是驚歎,“你吃吃,這家的黃豆粉好正宗,和家裏的一點兒都不差!”這一路行來,在路上也吃過糍粑,但都沒有撒黃豆粉,沒想到在京城還吃到了。

阿朱下意識的開始咀嚼,這糍粑既軟又韌,一口下去,綿軟彈牙,上麵的黃豆粉香極了,回味悠長一點兒都不膩人,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