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 又在下雨。
盛夏的暴雨總是來得又快又急,砸在屋簷竹林上一陣氣勢洶洶的劈裏啪啦,這動靜大的, 要是直接砸在腦瓜子上, 人怕是都得砸懵。
今日的大周律已經寫滿一個時辰, 進度已經過半, 餘歡喜將書墨細細收攏好放到一側, 輕輕用藥膏揉著有些泛紅的指節, 側身隔著窗紗看著屋外的雨簾,玉珠密集, 天地都被這驟急的雨勢給徹底遮擋了,一片水霧。
這雨已經下了三天了。
餘歡喜緊緊顰眉, 目光滿是擔憂。
不是擔心隔壁,隔壁水道還沒開始挖的時候就已經先弄好排水,這幾日餘守山也日日披氈帶帽去隔壁查看,水道沒有溢出, 排水良好。
她在想,今年,其他地方的洪澇災害情況如何。
盛夏對普通人來說是蟬鳴酷暑冰鏨,而對上位者來說,隻剩洪澇二字,尤其是長江以南那些地區。
應該沒出什麼大的洪災吧?
餘歡喜不太確定的想著。
因為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她還在陳家和謝婉蘭鬥智鬥勇呢, 根本不知道外麵外地的大事。
不過當時京城並沒有聽到這方麵的風聲,想來應該沒有發生重大災情。
“姑娘。”
阿朱從外麵前麵,站在門前拍裙擺上的水滴,裙擺尾端已經徹底濕了,“這雨也太大了, 我撐著超大的油傘都擋不住。”
“鞋子濕了沒?”餘歡喜問她。
“沒有。”阿朱跺了跺腳,覺得裏麵沒濕就不管了,抬腳走了進去。
“我覺得,不止咱們芙蓉城的嬢嬢些愛擺龍門陣,這京城的大娘大爺些也沒好到哪去。”阿朱一臉複雜,“這麼大的雨,要不是有事,我都不願意出門。”
“哦喲,外麵可倒好,茶館依舊熱熱鬧鬧的!”
“啊。”餘歡喜還在看著窗外,隨口道:“他們又出什麼新版本了?”
她還在想長江以南那些地方,去歲芙蓉城的河提好像正好重新修築過一次,但也僅限芙蓉城,川省那麼大,支流大江那麼多,尤其是戎州,萬裏長江第一城,三江彙和之地,那裏的洪災好像就沒停過,隔幾年就要來回大的。
今年是個什麼光景呢?
“今天的版本更扯淡了。”
“我就在茶館門口聽了幾句,好似說什麼姑娘你和太子殿下是青梅竹馬指腹為婚。”
“真的好笑,差五歲呢,一個芙蓉城一個京城,怎麼指腹怎麼青梅?”
那些說書的真的是什麼話都敢編。
“更扯的還在後麵。”阿朱完全沒發現餘歡喜的走神,小嘴叭叭不停,“竟還歪到了大婚後的生活,還信誓旦旦的說姑娘你這麼凶肯定把太子殿下吃得死死的,什麼太子親自為你端洗腳水啥的……”
這話是當時茶館外麵幾個大娘小聲逼逼的,要不是餘冬拽著,阿朱就上去撕她們的嘴巴了。
這是玷汙姑娘清譽!
而且太子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
就算不看身份地位,就算太子這些日子表現得很是平易近人,甚至和工匠們打成了一團,但那幾乎沒有表情的臉,一看就是十足的硬漢,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呢?
“是端過。”餘歡喜還在想其他事,聽到這話下意識回答。
不僅端了洗腳水,還親自蹲下給自己洗過腳。
“我真想———”阿朱眼睛一瞪聲音一停,倒吸一口涼氣看向餘歡喜。
餘歡喜這才回神,才想起剛才說了什麼。
看著阿朱溜圓的雙眼,她眨了眨眼,“你剛才說什麼?”
眼睛無辜,神情茫然。
阿朱這個小傻子一騙一個準,她果然沒有懷疑,又叭叭繼續不停說。
餘歡喜這次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了。
她依舊看著外麵的雨簾,但腦子裏想的事換了件。
一直都愛美,但身為皇後,衣裳永遠以端莊大氣為重,就在被裙擺遮住的鞋子上動心思,也不動鞋麵,就底兒折騰得有點高。
餘歡喜對高有執念。
尤其是穿著高底兒都隻到他肩膀的時候,就算知道自己身量正常,是聞人間才高太
鶴立雞群,還是忍不住打著心裏的小九九。
有次終於折騰到他脖子處去了,但實在太高有點沒駕馭住,崴了腳,腳脖子腫得那叫一個晶瑩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