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間兩輩子幾十年加起來都沒有過這種, 愉悅到腦子都有些發漲的地步。
因為這一直都是他的求而不得。
上輩子的她太穩了,那麼多後妃,從未見她因為感情問題和自己紅過臉。
唯一一次因為後宮的事生氣還是因為她們鬧得太過出了人命, 那是她第一次生氣,也是第一次下狠手整治後宮。
雖然每個人入後宮第一個見的都是皇後,但誰也沒有過於防備皇後, 因為皇後對她們的爭寵甚至是樂見其成的, 從未阻攔過, 這個情況在東宮的時候就是如此,最初誰都不信, 後來都信了。
皇後是真賢惠, 她一點兒也不吝嗇分享皇上,甚至有時候興致來了還會幫著出招。
那是她第一次收拾後妃。
眾人也知道了她的底線。
爭寵可以, 陷害上陰招也沒問題,但不能鬧出人命。
當時的自己覺得她把後宮管理得很好,這麼多女人聚集的地方,注定不能平靜, 你想一片平和那是不可能的, 爭鬥不可避免, 那就將底線擺出來, 怎麼鬧都行, 人命這個底線不能過。
所以, 自己的後宮雖吵鬧一片, 但跟烏煙瘴氣這個詞扯不上關係。
皇嗣除了先天體弱實在養不好的, 幾乎都平安長大了。
她功不可沒。
隻是偶爾也會矯情的想著,她怎麼這麼大方,從未見過她拈酸吃醋的模樣。
當然, 這個念頭隻是在夜深獨睡時偶爾一個念頭,也沒有當過真,更沒有問過她。
她已經足夠完美,這點小問題連瑕疵都算不上。
美玉如舊。
而今生,重來一次,才知道她並不是大方,而且不愛你。
不愛你,所以才會大方將你分享出去,甚至出謀劃策。
不愛你,當然不會吃醋。
這就生了執念,這個執念在平時不顯,甚至忙起來的時候壓根就想不起這回事,但每當夜深人靜,尤其是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的時候,它就會悄悄從內心深處爬出來,不疼也不算很難受,就一股很淺的心酸。
很淺,淺到不足以紅了眼,可就是遍布全身,從血液至骨髓都有它,哪都有它。
如今,好像得到夢寐以求的,能治療這種淺酸的良藥了。
………………
“我吃個屁的醋!”
餘歡喜單手拿著長刀的手腕一轉,轉了個十分漂亮的刀花,銀光閃過眉眼,將她正肆意打量在他身上哪裏落刀好的惡意目光照得分明。
聞人間不僅不覺害怕,他甚至更為激動,長腿一邁就跨了過去,臉上的笑意更為明顯。
餘歡喜挑眉看著他臉上莫名其妙的笑,在這個情況下他還笑得出來?
怒氣更甚。
想也不想的高舉手中長刀直直對著他。
冷冷道:“別靠近我。”
這柄砍馬刀是祖父的藏品,黑曜鑲嵌刀柄,刀刃以新月為體,雪白光潔,十分漂亮。
但以飲血為生的它,外形漂亮隻是偽裝,削鐵如泥才是它身為利刃最漂亮的地方。
她舉刀的動作過於突然,聞人間一時沒有收住腳步,刀尖已經刺透肩胛處的衣裳,他清晰的感受到了刀尖抵在身上的觸感,冰冷危險,隻要她再用一點點力氣,刀尖就會毫不猶豫刺進自己的身軀。
他沒有害怕,他的血液正因激動而歡快的奔騰。
伸手提著刀背。
“重,我幫你提著點。”
這柄砍馬刀作為刀中重器,重達四十六斤,想使用它,不僅要練好刀法,還得有一副好體格。
“別在這油嘴滑舌,我不吃這套。”
餘歡喜對自己的力量有著絕對的把握,手一動,刀尖抵得更近,隻要再輕輕一推,這柄在家裏躺了十多年的昔年寶刀,就可以再度飲血現世。
“好。”
聞人間一手握刀,一手舉起做投降狀。
“不油嘴滑舌,但我懇求給個解釋的機會。”
餘歡喜:“說。”
救命的良藥已經擺在了眼前,聞人間會不顧一切抓住它。
但此刻最重要的,不是服軟,不是求饒。
是強調自己沒有做錯。
這樣將來才有一爭之地。
他在心中迅速思考一番後,選了一句及其大膽的話作為開端。
“這件事,就是你錯了,去青樓取樂的是你,回來找我撒氣的也是你,我沒有錯。”
餘歡喜眼睛一瞪,還未張口,聞人間就先聲奪人接著迅速道:“當初是你說的,古來帝王專情少有,或青梅竹馬或患難與共,而你我,成婚之前沒有任何的感情基礎,所以你從來沒有想過讓我為你空置後宮。”
“在這樣的思維下,你執掌東宮,你笑迎別人入府,沒有半分抗拒。”
“後來的皇後也是,你甚至為別人的爭寵出謀劃策。”
餘歡喜:“…………”
“所以。”聞人間說出結論,“在這樣的情況下,我能夠坐擁後宮,平衡前朝是其一,你的縱容是其二。”
“沒錯吧?”
餘歡喜抿唇不言。
“當然。”聞人間話鋒一轉,“我確實擁有了後宮,我確實享受了其他女人,這點改不了。”
“我也有錯。”
“我錯在沒有早點發現自己對你的心思不僅僅是敬重,也錯在沒有想到不論男女,真心傾慕都會獨占,絕不和人分享。”
獨占欲不是男人才有。
該早點醒悟這一點。
如果上輩子就知道了這一點,就會早早發現她的問題,也不至於今生才知,她根本不清楚對自己的感情到底是什麼。
聞人間長睫一垂,藏住了眼底的黯然,悄無聲息的深呼吸了兩次,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他很快收斂好心中愁緒,繼續啟唇道:“上輩子的事,你我二人都有錯。”
“但今生,我自問沒有錯。”
他看著她的眼睛,認真道:“我知道,你還沒有同意和我再續前緣,但我在為之努力。”
“我知你是累了,所以不想再當皇後,今生不會讓你再為政事操勞,將來我若一定要出宮要離京,你若願意幫襯我很歡迎,若你不願,我也在培養聞人律,他現在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相信再過幾年就能獨當一麵。”
“監國的重任不會再落在你身上。”
聞人律?
餘歡喜眨了眨眼,怪不得最近都沒有聽到小胖子的動靜,甚至都沒有出宮玩。
原來被壓著學辦事去了。
不過餘歡喜覺得這樣更好,小胖子上輩子逍遙了一世,今生是他還債的時候了。
“再有就是側妃和其他女人的問題。”
餘歡喜聽到這句話,俏臉依舊冷冰冰,耳朵悄悄豎了起來。
“父皇母後已經跟我提過幾次。”
哪怕太子妃還沒有答應成親,但身為一國太子,東宮的女人,誰能進誰不能進,這是要提前很久就開始的打算和觀察。
這件事餘歡喜也清楚。
所以這幾十年的陳醋灌下去後,她又想到了當初那幾位側妃,現在她們家裏人都得到消息了吧?雖然沒有公布天下,但已經開始預備嫁妝,就等著太子妃成禮後,她們也要收拾行囊住進東宮了。
這新舊老陳醋一起灌,不瘋才怪。
“我拒絕了。”聞人間平靜道。
這四個字一出,餘歡喜一瞬間抬眼定定看向他的眼睛。
她沒有想過他會拒絕這件事。
是,聞人間本人並不重欲,可他是太子,尤其還是一位勤政一心為民的太子,他沒有選擇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