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 沒人跟我說啊?”
張隨用袖子抹了一把臉。
餘歡喜毫不猶豫:“不可能,肯定有人跟你提過。”
這隻是一件很小很平常的事情。
阿朱不會到處跟人講,而在自己委婉跟守山叔暗示那貼藥是跟女人小日子有關後,他自己不會問, 也會約束下麵人。
住在外麵的張隨, 哪怕在這邊暫歇了一夜, 哪個老爺們擺龍門陣吹牛還會說女人的事, 而且他們也沒那個膽子拿自己的事去和別人吹噓,關鍵這又不是什麼奇事,有啥好吹的。
不是自家人, 就是外人。
“你是怎麼看到這張藥方的?”餘歡喜再問。
張隨直覺這件事很重要, 他站直身子, 認真回想所有細節。
“我纏著阿朱說話,跟她去後街幫著金嬸兒她們幹活搓藕泥, 小孩兒玩鬧, 水潑到阿朱身上了, 她就去金嬸家換了一身衣裳。”
“出來的時候把被水浸濕的藥方放在石頭上晾曬。”
“我一時好奇就看了。”
那個藥方是自己囑咐阿朱收起來的, 可能她忘了,一直揣在衣服裏。
“攤開曬?”
張隨點頭。
“正麵還是反麵?”
“反麵,倒扣著曬的。”
這點張隨記得很清楚,因為自己拿起來的時候還是翻過來看的。
餘歡喜再問:“她有說這紙上寫的什麼嗎?”
“說了。”張隨道:“當時我好奇一問, 她就說這是姑娘你調理身子的方子,別的也沒多說。”
餘歡喜看著他的眼睛, “既然明知這方子是我的, 你又不擅醫道,你怎麼會拿起來看?”
“還是說你平時在家裏就是這麼隨意動你爹娘姐姐的東西?”
“我沒有!”張隨鼓著臉,“我姐這人可霸道了, 最煩別人動她東西,我從懂事起就不敢沾她的東西,我從不亂動的。”
“那為什麼今天你就看了那張藥方呢?”
對啊。
我怎麼就拿起那張藥方了呢?
張隨一臉茫然。
“你這些天有去過或者經過慈安堂嗎?”
慈安堂就是自己拿藥的藥房。
“沒——”張隨剛想搖頭,話說到一半忽然頓住,隨即眼前一亮,“我經過過,我還停了一會兒,那天有人鬧事,說裏麵的大夫的治死了人,好些人在門前哭,我就看了一會兒熱鬧。”
“我記起了。”
張隨迅速道:“當時有人在我旁邊說了一句———”
【這餘家姑娘都在慈安堂拿藥,怎麼可能治死人呢,肯定是來訛錢的。】
“但我沒有看到是誰,周圍都是人。”
“聽聲音像是四五十歲左右的嬸嬸吧。”張隨不太確定道。
果然。
餘歡喜心中一聲冷笑。
這慈安堂在京中名聲很顯,不止醫術出眾,更重要的,是嘴巴很嚴,從不會暴露任何一位客人的消息,他們家是從不留底子的,除去自家大夫開的藥方,別人帶去的方子,都是直接讓略通藥理的小子們分散抓藥,除非客人要求,不然大夫看都不會看方子。
而且自己也不是全方拿去的,有幾味重要藥材家裏有,缺這幾味,就算慈安堂的大夫記住了方子,也看不出是避子湯。
就那麼巧,張隨一經過,門口就在鬧事,還恰好提到了自己。
而張隨,還恰好對避子湯知道一些,畢竟左右都是青樓。
餘歡喜這一‘審問’,張隨就知道自己是被人當木倉使了,他噗通一聲跪在餘歡喜麵前,滿臉愧疚,“是我蠢,著了別人的道了,姑娘您罰我吧。”
“我罰你做什麼,你又不是我家的下人。”
餘歡喜轉身向外走,“我會如實告訴你娘的。”
娘?
張隨身子一個哆嗦,娘要是知道這件事,肯定會扒了自己的皮。
自己的錯自己認,錯了就要付出代價。
張隨見柴房門大開,想來也不會關著自己了,他咬牙往外跑,自己也要去查,看是哪個賤人把小爺當木倉使了!
甲一並甲九換過一身親衛衣裳,摘下麵具,大大方方走進了將軍府。
聞人間半靠在床上,臉色微白,但唇角始終上揚。
時不時摸一下額心。
兩人從外麵進來,就見聞人間手剛從額間放下,甲一快步走了過去,請安後,關切道:“殿下可是發高熱了?”
這受傷後極容易高熱高寒。
“未曾。”聞人間輕輕搖頭,又問:“如何了?”
他問得沒頭沒腦,甲九知道他問得是什麼,當即道:“姑娘派人去慈安堂查了。”
果然,是被人利用了。
聞人間並不意外,畢竟自己親口聽到她說扣下張隨。
“殿下。”甲一道:“那張隨也沒看到人,就一句話,而且那天慈安堂又很是吵鬧,查起來很不容易。”
“最重要的。”甲九接著道:“因為您讓換了姑娘的方子,所以後麵這幾天其實一直都有留意慈安堂,非常確定沒有人來打聽過姑娘的事。”
這沒有人來慈安堂打探,張隨連個人都沒看到,實在不好查。
“這事就隻能從鬧事的那夥人去查,但對方既然敢明目張膽的鬧出來,或許那家人是真的有冤,隻是被人挑唆了就來鬧事,還有,也不排除那是意外。”
“這件事真的不好查。”
“要把乙隊的人都派出去嗎?”
甲一甲九已經理所當然的認為殿下肯定要幫著姑娘查這件事了。
誰知聞人間沉吟了片刻,忽然道:“阿朱如何了?”
說起阿朱,甲一就‘嘶’了一聲,唏噓道:“那丫頭平時看著傻傻的,還真是個狠人,整整挨了餘七四十軍棍,就吊著一口氣,且得躺幾個月才能下床走動呢。”
而且還是她自己要求的。
真的狠。
四十軍棍。
聞人間微微挑眉,那就是真的幾乎快沒命了。
“這事你們不用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