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其炎的眉心一跳,片刻之後方才睜開了眼,“需要的是什麼東西?”
“早年聶陽一國崇尚蠱術,更將蠱術視為不外傳的國粹秘寶,女帝當權以後,殘暴專橫,在這方麵更是大加限製,但她駕崩之前卻下令將自己鑽研了一生的成果和聶陽國曆代巫醫留下來的心血成就全部毀棄了,也就是自那之後,本來在她手中已經發展的登峰造極的蠱術徹底失傳,哪怕如今曆經千年,也再不得複興。而這本記載奪舍之術的手劄,是因為曾被她贈予了一位密友而得以保存了下來,當時和這份手劄殘章一起流傳下來的,還有女帝親手煉製的一件輔器——”東行和尚說道。
“那會是什麼東西?”這樣的事情太過離奇,李林聽的太投入,以至於完全忘了褚其炎之前的命令,情不自禁的又走了進來。
“是一隻在那手劄裏被叫做‘引魂鈴’的鈴鐺!”東行和尚道,“人死後的魂魄屬於虛體,難有實質,再重入輪回之前,都是居無定所,遊蕩在外的,據聞女帝的引魂鈴能束縛人的魂魄不散,並且給予適當的指引。”東行和尚道,他們修佛之人,雖然信奉神明,但聶陽女帝所修習的種種秘法,嚴格說來,逆天而為就是邪術,他並不推崇,“那份手劄,殘存的隻有一半,至於記錄當初女帝是用何種方法將鎖住的魂魄強注入其他人體內的,就不得而知了。如果施主能尋來引魂鈴,屆時貧僧再帶寺裏高僧替您超度,我佛慈悲,如果您合該得此機緣,或許便能達成心中所願也不一定!”
李林聽的神乎其神,不住的噝噝抽著涼氣道:“這樣你有多大的把握?”
“貧僧並無把握!”東行和尚如實道,他看著褚其炎,還是盡量的想要勸對方打消念頭,“施主,貧僧還是那一句話,逆天改命的事情,勸您還是不要輕易嚐試,女帝研製的都是邪術,並且手劄記載也是殘缺不全的,一旦失敗,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引渡靈魂,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李林心裏緊張不已。
褚其炎卻沒什麼表情,也不猶豫的再次確認道:“那引魂鈴,現在在誰的手上?”
東行和尚即使再不想連累友人,此刻也是騎虎難下,還能咬牙道:“貧僧的那位友人,是素有鬼先生之稱的延陵壽!”
“他?”李林始料未及,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隨後便是冷不丁打了個寒戰,衝門外的侍衛問道:“頭兩個月不是說陳賡年出京遠遊去了嗎?馬上去查查,他現在人在哪裏!”
延陵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沒有人知道他的確切住處,而且現在褚其炎所剩的時間不多,要在三天之內找到他並且拿到所謂的引魂鈴,這希望也是微乎其微的。
“是!”外麵的侍衛答應著趕緊去辦。
燈影下,褚其炎的目光幽暗,片刻之後,突然毫無征兆的冷笑,“去刑部看看,把他找來,我要見他!”
李林先是一愣,但是反應了一下也就明白了過來,隻是心裏還有點難以相信,“殿下您是說——”
延陵君這個人,說是和他們是姻親,但那就隻是在外人看來罷了,事實上,他這個人從來就不受控製,利益互不侵害的時候還好,真有政見不合的時候,背地裏的冷刀子已經不知道捅了他們南河王府多少回了。
褚其炎對他一直忌憚,也查了他許久了,但是偏生他身上除了入朝以後建立起來的錯綜複雜的人物關係網之外,和其他方麵就再沒有一絲一毫的聯係和往來,所以他的身世來曆,一直都無從查起。
這六年之間,褚其炎也算是無所不用其極了,但最後卻隻能通過當初褚靈韻發現他的地方牽強的判斷——
這個人,和南華的朝廷內部應該是存在著某種密切的關聯的。
“延陵這個姓氏,可不多見!”褚其炎冷冷說道。
雖說這種判斷就隻靠的是自身預感,但是他就是有一種鮮明的感覺——
自己這一次的大膽揣測,可能是對的。
“是!”李林應了他的話,匆忙的奪門而出。
褚其炎身上的毒素雖然暫時鎮住了,但他本身畢竟是中毒已深,方才耗費了太多的精神,這會兒便有些懨懨的,就又重新閉目養神。
因為他不鬆口,東行和尚坐在旁邊也不能退,也隻能閉上眼默念心經。
屋子裏的氣氛寂靜非常,褚其炎看似睡著了,這一刻心裏卻是空前的煩躁不安。
這一生,他還從不曾像現在這樣的失控過,之前看著褚潯陽在火海裏消失幻滅的那一幕情景,他唯一的感覺就是天崩地裂,就好像整個人生都被抽空了一樣,他的狼子野心,他的豪情壯誌,他這一路走來,步步為營的算計,似乎全都隨著那女子下墜的身體一起砸碎在了漫天的火海裏,被焚成了灰燼。
他想要那個皇位,想要那個普天之下最高的位置,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是現在問他,他也不會否認這份野心,他甚至於不後悔自己為了打到這一步所做的一切。
這皇權路上,處處喋血算計,本來就不過是這樣。
可是——
他卻無法接受,他這一生心心念念唯一愛戀過的女子就這樣永遠的消失不見。
此後再不見她的日子裏——
他連一天,哪怕是一個時辰也不敢去想象,更遑論那可怕又漫長的一生。
看不到她了,哪怕是從來也不曾奢望過會得到她的感情和諒解,可是——
就這樣的生死不見,就這樣倉促的一場訣別,仿佛眼前的失控碎裂,明明不過天際繁星中隕落了區區一顆,而以後再抬起頭,沒了自己一直注目的那一顆,那麼這整個星空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
潯陽……潯陽……潯……陽……
你便真就這樣的狠心決絕,寧肯跟著那些不相幹的人共赴黃泉,也不肯駐足多聽我一句的解釋嗎?我承認我這樣的手段過於血腥殘忍,可是與你比起來,褚易安和褚琪楓他們那些人的性命算得了什麼?我也承認我是私心作祟,隻想困鎖你在身邊,而你——
你看的就隻有我不擇手段的陰謀詭計,為什麼,為什麼你從來不問我執意留下你的原因?
我錯了嗎?我真的錯了嗎?
其實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執著了這麼多年的皇位都唾手可得的時候還要得隴望蜀的想要占有你。
褚潯陽,你且等著,既然你那般狂傲決絕,死也不肯與我死在一處,那麼你便等著我,即便要冒著身形俱滅的風險,我也絕不容許你就這樣了無牽掛的走。
你等著我,等著我與你同入輪回,我們重新來過,再繼續把這些未完的欠清舊賬都一一點算!
雖然他不知道東行和尚的這個法子會不會有成算,但是走投無路,這卻是他這一刻唯一能夠抓在手裏的救命稻草,除此之外,他不知道還能用什麼才能壓下自己胸中此時沸騰亂撞的血液。
屋子裏的兩個都各懷心思,互不幹涉,在等著李林去請延陵君過來,然則李林出門隻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就又匆忙折返。
“殿下,不好了,好像出事了!”李林道,幾乎是有些慌亂的撞開門闖了進來。
褚其炎睜開眼,皺眉看過去,“怎麼?是他——”
“不是延陵大人,是宮裏!”李林道:“剛剛得到密報,宮中發生動亂,陛下駕崩了!”
“哦?”這算是件石破天驚的大事,就連東行和尚都猛地一下站了起來,那榻上褚其炎卻是麵無表情的聽著,隻不冷不熱道:“是什麼人做的?”
這世間唯一有氣魄做這件事的褚易安父子都已經沒了,就算還有別人想要趁火打劫,也得有這個本事。
“是李瑞祥!”李林道,滿臉仿佛天崩地裂一樣的神情,“皇上皇後,連帶著今夜在宮中為皇後侍疾的幾位皇妃和郡主也都一起被殺了,不僅是這樣,就在剛剛得到的消息,下半夜幾家王府同時被刺客潛入暗殺,具體的傷亡還不清楚,但是每家都損失慘重,就連咱們殿下在從宮裏出來的路上也遭遇了截殺,好在是您訓練出來的人手得力,否則殿下此刻隻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帝後被殺,就連京城裏的各家王府也都同時遭到屠戮,這個陣仗,怎麼瞧都是衝著滅族的目的來的。
如果是他們褚家哪個不安分的子孫要奪位而籠絡了李瑞祥,也絕對不會使出這樣的大手筆的。
褚其炎雖然心思全不在此,但他也是運籌帷幄成了習慣,便順口問道:“要訓練處一批足以神兵天降去洗劫各家王府的死士,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有線索嗎?是些什麼樣的人?”
“是——”李林卻是深情尷尬,幾次的欲言又止。
褚其炎更覺得不對勁,不耐煩的催促道:“有話就說,吞吞吐吐的做什麼?”
“是!”李林這才定下心來,僵硬的開口道:“好像——是皇上秘密訓練出來的暗衛所為!”
皇帝訓練出來的暗衛都是替他去執行棘手的暗殺計劃的,現在卻傾巢出動,隻為了將他褚氏滿門夷為平地?是皇帝瘋了,還是這些暗衛瘋了?
“嗬——”這個笑話,實在是不好笑,但褚其炎也還是忍不住的笑了出來。
------題外話------
風二就是前世的火火,文裏從一開始那裏,斷斷續續的我就留了很多線索了,但是為了保持神秘,線索都給的比較隱秘,我原來以為寫到結局風二自白那幾句話的時候,大部分的姑娘都能心領神會了,結果……
我腫麼可能會拖出來一個上輩子沒有一點關係的人來莫名其妙安排個重生的梗,還大篇幅的寫這個人湊劇情啊寶貝兒們~
這幾天都哭暈了,本來急著改稿還要同期更新文,想把番外緩一緩再寫的,但是看到很多讀者說失望,說我虎頭蛇尾,實在心塞的利害,所以有關風啟的這篇,我先擠時間更了。這個因為不是複仇文,我承認是比不上前麵兩本有激情,但我真的是每一個細節都拿出最大的誠意用心的布置用心的寫了,文的成績不好是事實,現在隻能說我心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