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啟篇】06 我隻啟想,陪你終老(2 / 3)

她隻說是被誤傷,終究還是不忍舊事重提,惹風啟傷感。

風啟如今的心情,她多少是能夠理解的,尤其是在延陵君的麵前,她知道,他不想讓對方看到他兩手虛空的落魄。

延陵君也沒什麼,走上前,捏了他的手腕替他把脈。

風啟並沒有拒絕。

風連晟走的時候帶走了所有的火把,這街上此時的光線很暗,延陵君根本就沒有辦法查看他眼睛的具體情況。

風啟任由他把脈,覺得他應該差不多看透病症的時候就主動的先開口道:“我這眼睛,當是難再重見光明了,你隻看我體內餘毒,是否還有辦法清除?”

他雖然不是大夫,但是對自己的身體狀況還是能夠把握準的。

延陵君自從摸到他的腕脈之後,就一直的皺著眉頭。

雖然太子府中之前發生那些事情的具體細節他還沒來得及跟褚潯陽詢問,但是隻憑直覺他也知道——

風啟會弄成這個樣子,八成是和褚潯陽之間脫不了關係。

這個人——

實在是太討厭了!

但是他不喜這個人的存在是真,隻衝他一次次幫褚潯陽解圍的事,心裏卻還是要承對方的情的。

“這毒是有些奇怪,你眼睛的狀況,現在我看不到,並不好說,如果你不急的話,就先跟我回——”最後,延陵君道。

“不必了!”風啟卻是沒等他說完就已經出聲打斷,他抽回自己的手,又重新勉強站直了身子,冷淡的開口,“這京城之地,不是我的久留之所,本王和繁昌,今夜就要離京,既然你一時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也就算了,不必強求!”

令文昌這一次用的毒,其實並不算什麼奇毒,隻是因為藥性過猛,的確是如風啟所言,他的眼睛既然是已經被損傷,要複原的幾率微乎其微。

“那好吧!”延陵君也知道多說無益,並不勉強,“解藥我兩天之內就能給你配出來,屆時——我差人給你送過去!”

“嗯!”風啟略一點頭。

這兩個人之間,隻要一見麵就氣氛不對。

繁昌公主見到正事談完,就連忙說道:“那皇兄,我們走吧,我來駕車!”

自從在風啟的封地住過那兩個月之後,她誤解了風啟的意思,以為他是意在帝位,為了關鍵時刻不拖兄長的後腿,這段時間,她暗中琢磨著強迫自己學了許多的東西。雖然沒有親自駕過車,但是特意跟車夫詢問過技巧,她對自己有信心。

繁昌公主這些隱晦的改變,風啟其實是都看在眼裏的。

他知道這個倔強的傻姑娘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他,隻是從未點破。

“走吧!”反握了一下她的手指,風啟點了點頭。

繁昌公主扶著他才剛要上馬車,後麵的巷子裏突然就又傳來一陣馬蹄聲,動作迅捷的奔襲而來。

“皇兄!”繁昌公主的心裏一怕,下意識的用力握住了風啟的手。

風啟也是皺了眉頭,緊張戒備著側耳聆聽,反而鬆了口氣,安撫道:“別怕!是鐵方他們!”

黑暗中,雖然還不能確認來人是誰,繁昌公主卻對他的話深信不疑,立刻就定下心來。

果然不多時,鐵方就帶著一隊自己人前來接應。

“兩位殿下,你們沒事吧?”看到這裏屍橫遍地的場麵,鐵方後怕的臉都青了。

“我們沒事!好在是有驚無險!”知道風啟的狀態不好,繁昌公主連忙代為說道,頓了一下,還是疑惑,“你怎麼會找回這裏來?皇兄不是叫你先去城門那裏大開關卡嗎?難道是——”

“四公主放心,一切順利!”鐵方連忙說道:“那邊都安排妥當了,史浩在等著接應,屬下不放心,就折回來看看。”

他說著,就是正色衝著風啟做了一揖,“殿下,我們現在出城嗎?”

“事不宜遲!走吧!”風啟點頭。

這大晚上的,包括鐵方在內,誰也沒有發現他的眼睛出了問題。

風啟就近就要上車。

其間延陵君一直沒走,站在稍遠的地方俯首站著。

鐵方本來就奇怪自家主子怎麼會和他在一起,但是又不好貿然追問。

延陵君開始是不放心,想等風啟和繁昌公主先走了,送他們一段再自行離去,現在他們有人了人接應,他也就懶得多管閑事了,於是就轉身朝自己的戰馬走去。

風啟正要上車的動作頓了一下,眉頭深鎖,明顯是心情很不愉快,但是猶豫再三還是嘴唇動了動。

“謝了!”

寂靜的街道中,一道散漫又渾厚的聲音響起。

先開口的人,是延陵君。

但是這一刻的風啟,唇齒微啟,無聲吐出的也正是這兩個字。

延陵君的聲音,帶著他以往一樣的不羈,雖然兩人之間是這樣情敵的立場,但他出口的話,卻沒有任何的不甘心。

風啟知道他為什麼。

就像他今天趕著過來自己解圍一樣,根本就不可能是衝著他的,而全都是為了褚潯陽。

他們兩個人之間,一輩子都隻注定了是敵非友,但是為了那同一個女子,雖然誰也不會說握手言和——

延陵君相較於他,卻是更加的果決幹脆。在他看來艱難的事情,延陵君卻可以毫無壓力毫無負擔的放下身段,主動的跟他道謝。

雖然方才的那一刻,他也幾乎已經說服自己放下了心魔了,但終究——

還是能被那個男人搶先了一步。

風啟的身子震了震,壓在車轅上的手中用力的掐了下去,他閉上了眼,心間無聲的苦笑。

為了她,這一世重來,他一直都在努力的試圖改變自己,尤其是感覺到了來自於延陵君的威脅之後,他更是不遺餘力,那個時候他想,橫豎他的這個身體狀況已經不允許他再去存那份角逐天下的野心了,那麼何不就當是恕他前世殺她滿門的罪孽,也去試著為她做些什麼。

那個時候,她的身邊已經有了延陵君了,他知道他能得到她的希望渺茫,但也還一直的勉強自己,繼續這樣的走下去,到最後,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居然可以隱忍放棄到這樣的地步,可是現在這一刻,在聽了延陵君這一句“謝謝”的時候,他知道,他輸的並不冤枉,因為——

他雖是超越了自己,卻到底還是敗給了別人。

前世他和延陵君在朝廷中明爭暗鬥的打了整整六年的交道,他十分清楚這個男人骨子裏的那份狂傲,可是為了褚潯陽,延陵君將自己放棄的比他還徹底。

這一次卷土重來,他到底是敗給了褚潯陽還是輸給了延陵君嗬?

對麵延陵君已經策馬出了巷子,這邊風啟卻還站在那裏,遲遲沒有上車。

“皇兄?你怎麼了?”繁昌公主小心翼翼的試著推了下他的胳膊。

“哦!”風啟回過神來,擺擺手,“沒事!走吧!我們啟程!”

延陵君會出現,就是為了衝他表明一種態度的,風連晟知道他是一定要保風啟離京的,如果再要橫加阻撓,那麼他們三方之間就勢必要一番艱難的較量,他現在是名正言順的一國之主,雖然未必就輸,也未必就留不住風啟,甚至是延陵君夫婦,但是京城裏的這一場動蕩,朝廷方麵已經是元氣大傷了,他要為了長遠打算,現在就不是和這兩個人一時意氣的時候。

所以後麵雖然明知道風啟出城的路線,他也就隻當是視而不見。

風啟一行走的很順利,連夜出城,然後馬不停蹄的南下,再不管身後的京城之內會是怎麼樣的天翻地覆的景象,一路奔襲,半點也沒耽擱的回了封地。

令文昌的那種毒,其實是不要命的,隻是殘留體內,每日都折磨的風啟頭痛欲裂,痛不欲生,但是他的性子剛強,卻是全程忍著,從不喊痛,也不拿任何一個下人出氣,隻每每發作起來,就冷汗直冒,身上三四層的衣物都能被汗水濕透。

為了限製進城風連晟再起歪念,他還是像之前打算的那樣,隻將自己失明的事情告訴了鐵方和史浩兩個,這一路上都是繁昌公主和他同坐一輛馬車,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每次看他毒發時候極力隱忍的模樣,繁昌公主都是心如刀絞,但是她卻什麼也不能說,隻能默默地躲在旁邊垂淚,哭都不敢哭出聲音,唯恐被他聽見了。

南下這一路,因為風啟需要乘坐馬車,所以雖然也是日夜兼程的趕路,也是走了整整十二天。

好不容易回了封地王府,眾人才總算是鬆了口氣。

而延陵君那邊,當天要處理自己家裏的事和榮顯揚還有陽羨公主的事,耽擱了一天,一直到次日往南下的路上才著手配藥,所以那解藥送過來,又比風啟他們回去還晚了一天。

因為那毒藥藥性頑固,雖然得了解藥,但是毒素的清除卻很慢,這樣拖拖拉拉,等到風啟體內毒物完全肅清,已經是整整三年以後了。

這段時間,為了掩飾自己失明的事情,他極少出門,一直在王府裏,深居簡出,繁昌公主不厭其煩的每日過來,給他送藥,怕他無聊,有時候就找來一些書籍,哄孩子一樣的念給他聽,又或者是拉著他撫琴吹簫,做一些不需要視力輔助就能完成的事情消遣。

前後兩世,風啟從來都強勢,並且獨來獨往,突然有一天被人這樣的照顧,渾身都不自在,常常會被繁昌公主弄的哭笑不得。

隻是他知道,繁昌其實是個心細如塵的姑娘,她知道他有心結,如果他還要一意孤行的把自己封閉起來,她看著,就會替自己委屈和難過,於是雖然不適應,風啟卻也盡量的說服自己,壓下脾氣配合她。

往來三年,時間竟然都不覺得緩慢和難捱。

而在這三年間,雖然心裏也還是時時想起,風啟卻竭力的控製自己,除了和朝局有關的一些要事,再不叫手下的人去刻意打聽有關褚潯陽的消息了。

她跟著延陵君,他沒什麼不放心的,甚至於——

他其實是不想聽到她生活中那些太過幸福的片段,他怕自己會控製不住的重新拾嫉妒,他怕自己又會克製不住的想要再去幹涉她安寧的生活,他怕——

自己又要做回那個讓她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惡人。

整整三年,他知道前麵褚琪楓和羅思禹大婚的時候,她和延陵君千裏跋涉,回了一趟西越,他也知道,西越住了半年,她和延陵君的第二個女兒榮顏就生在了西越的帝京,並且還和羅思禹約定,如果羅思禹肚子裏懷著的是個男孩兒,兩家就直接定了娃娃親。

他甚至可以揣測到,那其實應該是褚琪楓的意思。

褚琪楓這一生,都是為她活著的,他為了她,奪得帝位,做她的靠山,保得她在南華朝中地位穩固,無人敢於撼動,現在,又要定了兒女的因緣,不遺餘力的保她闔家世代安康。試問,如果將來容顏做了西越的一國之母,就算將來延陵君和褚潯陽都不在了,也一樣還是沒人敢打他們榮家人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