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下意識的屏住呼吸,雖然心裏害怕,繁昌公主卻竟然用了所有的勇氣壓製,沒叫自己大聲的叫嚷出來。
她放下窗簾,退回車裏,用黏滿了汗水的手一把握住了風啟的手,這才壓低了聲音,顫抖道:“這不是出城的路,好像有問題!”
令文昌放的毒,毒性十分奇特,不僅當場傷了他的眼睛,這一路上,風啟更是頭痛欲裂。
本來因為褚潯陽的事,他就被耗費了太多的精力,再這一頭痛,就完全忽略了外界環境。
繁昌公主的手抖的利害。
風啟也是心跳猛地一滯,不由坐直了身子。
他平時出門都很低調,一般不會帶著太過龐大的侍衛衛隊,但是跟在他身邊的通常都是他信得過的得力的親信。
之前雖然是分出了一半的人手給鐵方帶著去城門開路,剩下的十幾個人護衛這輛馬車,也不可能是在一點動靜也不出的情況下就被什麼人給製住了。
因為實在是頭疼的利害,這一刻,風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況且眼前的情況,也已經不容許他多想了。
“繁昌,你扶著我到車門那裏去!”迅速的拿了主意,風啟低聲吩咐。
“嗯!”繁昌公主點點頭,扶著他,小心的挪到車門那裏。
風啟示意她退後,然後從靴子裏摸出一把匕首,黑暗中寒芒一閃,他出手的動作穩準狠,算計準了車夫背心的位置,一刀恨恨的刺入。
那車夫是怎麼也沒想到有人會隔門偷襲,本來正在專心致誌的駕車,頓時仰天哀嚎一聲,發出淒厲的慘叫。
後麵隨車的侍衛們,嚇了一跳,個個警覺起來,知道是有情況不對,連忙就要過來搶救馬車。
不曾想這邊他們才要動作,街道兩側的房頂上突然飛身而下許多的禦林軍侍衛,不由分說,就大肆的展開屠戮。
對方人多勢眾,就算風氣的手下個個身手了得,也難應付。
一個侍衛跳上車,才剛將馬車製住,已經被隨後追到的七八個侍衛拖下去,隻勉強應了幾招就慘死倒地。
“二哥,抱歉了,這個時候,京城裏動蕩,本宮需要你幫忙的地方還有很多,恐怕,您這個時候離開不太合適!”這個時候,風連晟已經帶人從後麵策馬追了上來。
他居然會自己親自追來了。
風啟也是頭次被人反算計了,心裏惱怒,但是這個時候,卻由不得他強硬,便隻能讓繁昌公主扶著他下了車。
“老三,明人不說暗話,本王這個做哥哥的,自認為是待你不薄的,何況今天的事,你本就欠著我一個人情,就算禮尚往來吧,這一次的人情,你也應該送我!”風啟說道,麵上竭力的保冷靜。
這會兒他倒是慶幸,此時深夜,風連晟看不到他的異狀。
“本宮不是個知恩不報的人,我欠著二哥的,日後自然會用別的方式償還,但是這一次,恐怕不行!”風連晟哪裏肯於放虎歸山,態度十分隻強硬,“我的意思二哥你十分明白,我不想和你撕破臉,那樣咱們彼此都不好看,所以,還是請你配合一下吧!”
“你——”繁昌公主是急了,忍不住的就要上前爭辯。
“你二哥的身體不好,就算是為了他著想,你覺得這個時候讓他長途跋涉的奔波合適嗎?繁昌,你還是陪著老二先回王府吧!”風連晟道,果斷的一揮手,侍衛們馬上就要上前拿人。
卻不想,就在這個時候,又起變故。
“太子殿下和二殿下真是兄弟情深,這個時候居然都可以拋開大局不顧,親自過來護送二殿下回府啊!”迎麵的大街上,有馬蹄聲清脆,有人輕袍緩帶,含笑而來。
對峙的雙方不約而同的回頭看去。
“榮烈?”風連晟的心神一斂,麵上不由的就多了幾分防備,“你怎麼會在這裏?”
他不是護送褚潯陽回公主府了嗎?
何況還有榮顯揚和陽羨公主的事情,風連晟也已經有所耳聞,不管怎麼看,這個時候延陵君都應該是自己焦頭爛額的。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他是哪裏來的閑情逸致,來管別人的閑事的?
來人隻有延陵君一個,他身邊卻是連一個隨從都沒帶的。
“誠如太子殿下所見,此時我自己家中也是一堆的要事需得處理,本來是分身乏術的,但是太子殿下您為君,榮烈我位極人臣,有些事,還是當以太子殿下您的需求為先的。”延陵君道,他的深情散漫,帶著一種純粹看戲的表情環視了一眼眼前的境況,然後才不怎麼當回事的對風連晟道:“我過來,是有一件事要急著稟報殿下的,鎮國公他——”
延陵君說著一頓,唇角彎起的笑容就更深刻三分,然後仰天吐出一口氣,頗有些遺憾道:“押解他進宮的禦林軍校尉在途中遭遇其黨羽突襲劫囚,禦林軍和官兵不敵,他——被人帶走了!”
之前延陵君在太子府門前拿下了榮澄昱,根本就沒費什麼力氣,因為一早就買通了鎮國公府的管家,背後給了他一刀。
這件事,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半點也沒用風連晟插手。
大概就是因為事情結束的太簡單了,風連晟反而一時疏忽,居然忘了這個人是隻極其凶狠狡猾的老狐狸。
榮澄昱脫逃?
必定後患無窮。
這個延陵君,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風連晟的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來,隻冷冷的看著他,雖然心裏是心知肚明的,但是這句話,卻是無法當眾說出口的。
從今天起,他已經不再是處處受製的東宮太子了,而是一步登天,終於成了萬萬人之上,手握一國權柄的帝王之尊。
這樣被一個臣子背後算計使陰招的事,絕對不能公諸於世。
而延陵君就是為著風啟來的,這一點他也是相當的清楚。
延陵君撂下那句話之後,就不再言語,幹脆就坐在馬上,好整以暇的等著。
風連晟袖子底下的手指暗暗的收握成拳,又回頭看了眼風啟和繁昌公主,雖然風啟一旦離去,以後就會是他心裏的一根刺,但是這和榮澄昱的逃脫比起來就完全不算什麼了。
“既然是這樣,那麼本宮現在還有要事需要趕著去辦,就不親自送二哥你回府了!”最後,風連晟道,一個字一個字清晰而緩慢的從牙縫裏擠出來。
李維一招手,馬上就有侍衛牽馬過來。
風連晟上了馬之後,即使心裏再遺憾,但他到底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再沒有回頭去看風啟那二人一眼,當即就是一揮手,“走吧!”
他策馬過來。
延陵君就駐馬當街,等著他,待到風連晟走到他跟前了,他方才唇角一彎道:“據微臣的探子回報,說鎮國公脫逃之後好像是先去了一趟四王府所在那條街的後巷,取走了一個包裹。殿下要去拿他,可是需要微臣伴駕幫忙的?”
榮澄昱要拿風乾和榮懷萱的孩子作為籌碼,他要用這個孩子來站位,其實早在入夜,太子府的宴會開始之前,他就已經命人秘密的將那個孩子給保護好,隨時準備太子府這邊一成事之後,就將這個嬰孩兒推出來。
現在事情出現了變故,功敗垂成,榮澄昱便順手牽羊,利用之前安排下的人手直接把孩子搶過來了。
很明顯,他這也是知道自己走投無路,哪怕現在已經沒了勝算,最後關頭,也還是得要拿著這個孩子來放手一搏的。
延陵君必定是早就知道這一點的,但是他故意放縱,沒有直接端了榮澄昱的老巢,反而放縱他被人劫走,再起風波。
風連晟心裏惱火的利害,麵上表情卻是極其陰冷的。
他看著延陵君,終還是忍不住唇角牽起一抹冰冷的笑容,一個字一個字,輕且緩慢的說道:“你是故意放他走的吧?”
他的聲音很輕,後麵跟著他的侍衛就隻知道他是在和延陵君說著什麼,卻聽不到實質性的內容。
延陵君對他還是維持著表麵上的禮貌和尊敬的,隻臉上笑容顯得太不合時宜,同樣不徐不緩的回他,“我是故意的,但我想,這件事太子殿下本身也想親自去做的才對,前麵那兩年,陛下病入膏肓,又偏聽偏信,昏聵的利害,殿下您型材偉略,肯定不想將就度日,這個時候,能出頭的幾乎自然是越多越好的。”
延陵君這麼說話,還算是客氣的了,這兩年南華的朝廷內部,說是烏煙瘴氣也不為過。
風連晟接棒之後,必定要進行一次全麵的大整頓,這樣一來,現在就正是他展現鐵血手腕,大展雄風的時候。
榮澄昱已經是垂死掙紮,派個人去收拾他,不在話下,但卻都不如他親手手刃來的更具說服力。
“看來本宮當初提拔你,的確是沒有錯的,關鍵時刻,還是要多虧你替本宮將這一些都打算好了!”冷嗤一聲,風連晟說道。
“投桃報李而已,殿下不必客氣!”延陵君一笑,端的是半分也不謙虛的。
他們彼此之間都很清楚眼前的處境,他們雙方的個性,都不是隨便就會妥協讓步的人,所以隻需要表麵上掩飾太平也就是了。
南邊長城部落的兵權都還在延陵君的手裏,風連晟是完全奈何補得他的。
於是深吸一口氣,勉強將心裏所有的鬱氣都暫時壓下去,風連晟終於提高了嗓音,用一副居高臨下的口吻道:“榮烈你和鎮國公到底也是親祖孫,雖然你精忠報國,不懼於大義滅親,但是本宮又何至於要叫你當麵為難?鎮國公那裏,還是本宮自己走一趟吧!”
這一番話,當真是把這個場麵圓的天衣無縫,隻風連晟唇邊揚起的笑容譏誚,又回眸看了眼身後的風啟二人道:“如果你實在是閑著沒事做,你幫個忙,替本宮送送二哥吧!”
說完,就再一刻也不願意都留,直接策馬錯過延陵君的身邊,帶著自己的人馬火速的撤了。
延陵君也不管他,隻就目不斜視的駐馬原地,一直到他們那一行人的馬蹄聲都聽不見了,方才翻身下馬,朝風啟兩人走了過去。
風啟的身體本身就不好,再加上中毒,雖然那毒藥並不致命,但是方才和風連晟之間較勁動了怒,這個時候已經是疼的頭腦暈眩了。
方才在風連晟麵前,他是用力所有的意誌力支撐,才沒叫自己露出頹敗之勢來,現在在延陵君的麵前,他雖然也是不想讓自己難堪,但是他的體力有限,終究是再難以支撐的腳下一個踉蹌,稍稍佝僂了脊背,按住了自己熱血亂竄的胸口。
“皇兄!”繁昌公主一緊張,幹脆就撲過去,直接抱住了他,用自己的身體支撐住他身體的重量,一麵焦急的回頭對延陵君道:“榮大公子,之前在太子府的時候我皇兄被令文昌的毒藥誤傷了眼睛,麻煩你,快替他看看,還有沒有的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