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共廁所,田譽換好衣服,抬手小心翼翼摸著肚子,神色帶著些複雜:“現代小孩子啊,還說父母要考證,矯情的慌。”還是封建時代好,要以父為綱,聽父母的話。

一旦有孩子,還是嫡長子,連帶著新媳婦就會站穩腳跟,徹底算融入夫家,開始掌握大權。在皇宮裏,要是皇後有子了,皇帝若是廢物些,都能夠悄然無息的奪權,讓皇帝駕崩,然後垂簾聽政。

眼裏瞬間帶著些殺氣,田譽又摸了摸肚腹,嘴角噙著一抹微笑,刹那間眉眼間隻剩下溫柔,在心理鄭重的開口訴說:“小矯情,你夠幸運的,活在現代!給爸爸一個月的時間,我要是能夠確定死亡率,確定爸爸有百分之六十活著的可能性,我就留下你。”

“否則對不起了,爸爸還是更愛自己。”

最後一句話,田譽哪怕在心理訴說,也察覺到喉嚨喑啞,像是被誰硬生生的掐住了脖頸,疼痛無比。可多年摸爬滾打的經驗,讓田譽顧不得疼痛,甚至迸發出強烈求生的欲、望。哪怕因此會傷害到自己未來的子嗣,他也絕對不會後悔一分一毫。

窗外的烈日透著窗戶入內,將窩在廁所隔間裏田譽此刻的眼底一閃而過的狠絕都照耀得一清二楚。若是有旁人在,必能一眼看出田譽的陰鷙,尤其是人還緩緩翹起了蘭花指。

翹著蘭花指的田譽緩緩抬手點了點窗外的太陽,緩緩籲口氣,眼裏充滿了真摯的感激:“感謝這個世界,女孩子們有了生育權。讓咱家也能夠從中學會保護自己合法權利,知道自己有選擇生與不生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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捋順了自己接下來的步驟——一月內繼續查閱相關資料,確定孕婦(夫)難產死亡率,再權衡是否朝家長訴說,田譽帶著墨鏡和口罩,緩緩離開。到達約定的地點後,田譽瞧著端坐在車上的秦玨,眼裏有些訝然:“你怎麼在這?”

“來王城見些朋友。”秦玨側眸,倏忽間深邃的雙眸帶著些淩厲注視著田譽,“你熬夜看書?”

田譽唇畔抿著,自己小心翼翼扣上安全帶,尋找了一個自覺舒適的角度,才不急不緩開口回答:“有個難題考點沒懂,多學了些時間。放心,我算好時間,到達燕城後約好了造型師。會精神奕奕出現在你朋友聚會裏,不會丟了秦家的顏麵。”

脫口而出後,田譽覺得自己還是有些被孩子的事情影響到了,竟然如此扭扭捏捏的,像是賭氣一樣。

聽到這句似乎在強調自己身份的話語,秦玨從自己的公文包裏取出一疊資料朝秦太太遞過去,沉聲道:“這些是我朋友也是秦家核心合作夥伴的家族繼承人。”

聞言,田譽訝然,邊抬手接過,邊好奇:“你朋友還有我不知道的?不就是戴子珂他們?”

秦玨靜靜看了眼田譽,語重心長:“秦太太,人有親疏遠近,朋友也是有至交好友和泛泛之談,以及利益同盟等等的區別。”

言外之意就是保密工作做得好,暴發戶哈巴狗田譽能夠得到秦玨的消息,其實是秦玨篩選後的才得到的。

知道自己這樣猜想,帶著些偏見,但田譽覺得自己作為人,作為一個現代人,還是有無理取鬧的脾氣。畢竟現在猜測錯了,也不會被拉出去斬了!

感慨著現代社會的美好,田譽一目十行掃過第一頁上的簡介——

林之俊,海城林家嫡長孫

洛蘊,杭燦洛家嫡長孫

楚颯颯,楚家嫡長女

當撞見這一連串的“嫡”,田譽不自禁開口:“就是封建……複古小團體?”

“…………我們都是歸國的華僑家族。洛家和楚家是分支歸國,主家在外。秦家和林家是主支也回來了,因此我們算圈子裏的領頭羊。”秦玨深呼吸一口氣,側眸看向田譽,“所以家族一詞,我們的確是率先看中的。對於我們而言不管誰受傷了,也是第一時間朝家主說明澄清。”

田譽後知後覺回過神來:“你是跟我解釋?”

頓了頓田譽輕笑一聲,“秦玨秦家主,這事我之前就說過。你們當時說話的時候但凡看我一眼,我都覺得可以理解。甚至還能琢磨著借此事賣個慘,那個好處。可是你呢?”

都不屑回想他當時聽到一聲幹脆又利落的“嗯”是什麼心情,田譽道:“真正的封建世家大族,最基本的一條就是敬重嫡妻。知道敬重兩個字是什麼意思嗎?”

秦玨聞言眉頭微微一簇,看著反問理直氣壯的田譽。

窗外的陽光落在人身上,讓田譽五官都有些溫柔,可眼眸神色淡淡,仿佛不會為任何事情在傷心。哪怕此刻語調似乎重了些。

田譽提問後,就見秦玨愣愣出神,當即嘴角抽搐了兩下,覺得網傳男朋友需要調、教的說法也不可靠。

這玩意,應該當下屬,隻讓人負責賺錢就成。

內心腹誹著,田譽慢條斯理的開口:“算了,今天你也算壽星公。不提這些嘈心事了。畢竟你們看起來也不算太封建,還有個女孩子。”

頓了頓,田譽像是想起了什麼事情,好奇的開口:“秦董,你有沒有想過老爺子折騰的男男生子實驗成功,我們會有男孩還是女孩?”

冷不丁的聽到這畫風突變的問題,秦玨收回視線,目視前方,還抬手輕輕按壓了下自己太陽穴,像是為此事十分犯愁。

過了好半晌,秦玨壓下猝不及防回想起自己出櫃後的種種失控畫麵,不急不緩的開口回答:“第一次大概是男孩子。縱然現在有女繼承人,但終究世俗還是苛責女子的。”

“等嫡長子五歲左右,以爺爺的性子大概還會催促我們要個龍鳳胎。”

等了許久終於等到回答的田譽不自禁摸了摸肚子,像是在調整安全帶,邊一挑眉頭,問:“那你自己呢?你設想過沒?”

這個問題不亞於晴天霹靂,一下子跟埋在心裏那些撕心裂肺的,帶著哭腔的話語重疊在一起——

“那你呢?你想過秦家沒有?”

“你是秦家未來的家主,唯一的獨苗苗!”

秦玨呼吸急促了一分,一回神就發現自己猝不及防的對上了田譽漆黑的眼神,像是帶著濃濃的希冀,借著孩子的力量讓他們這對聯姻夫夫能夠和諧共處。

漆黑的瞳孔微微一震,秦玨握緊了手中的玉扳指,緊繃著臉,反問道:“你怎麼忽然問這些?孩子這件事,你我都是gay,怎麼可能有?”

越說,秦玨麵色冷硬,唇畔線條犀利的像是刀鋒一樣,毫不客氣開口:“當我發現自己是gay時,就沒有想過這些不切實際的事情。”

話音落下,車內像是空調壞了一樣,溫度直接跌入了零下三十攝氏度。

周遭的空氣都帶著寒意。

司機嚇得越發小心翼翼,連後視鏡都不敢看一眼。

他在秦家開車一晃眼都有三十幾年了,也算是秦家資助長大的孤兒,算對秦家忠心耿耿了。因此也聽聞些事情,據說秦玨出櫃後,老爺子剛開始無法接受,趁著人外出上大學,秘密把人送到了戒同所。當然,名義上還是心理研究專家的診所。

秦玨高三那個暑假,整個秦家的工作人員都是大氣也不敢出。

所以夫人這個問題,很有可能是戳到了秦董的傷疤。

坐在後排的田譽雖然沒辦法看到司機的神情,但也敏感的察覺到秦玨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抗拒,不由得煽風點火一把:“真沒點想象能力!我看現在小說都挺流行生子的。且最終的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田譽聲音壓低,一副分享秘密的姿勢,道:“國家都在鼓勵生育,是因為人口老齡化社會到來了。所以問題就來了,那未來同性伴侶養老的壓力要歸社會,確切說不是要分攤到那些正常伴侶家庭裏的孩子?”

秦玨沉默不語。

“我要是那些正常伴侶家庭,我肯定要怒吼不公平,憑什麼我們要咬牙切齒攢錢買學區房,為孩子教育操碎了心,幾乎後半輩子除了工作外便都圍繞孩子轉悠。而同性伴侶呢,沒有孩子,最起碼教育支出就不用愁了,活得相比較而言很滋潤。”

“十幾年後,孩子數量少了。孩子們交的社保金就少了,尤其是社保中的養老金就更少了。哪怕是按著比例分配,可正常伴侶家庭收到的錢跟同性伴侶家庭差不多。我想想就覺得慪氣,我家孩子累死累活的,我還成留守老頭老太太,就拿這麼點錢,沒準還逐年按著比例減少。你瀟灑一輩子也是這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