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拉長, 飄蕩在半空中,帶著些顯而易見的挑釁之意。
在場眾人不是人精,也會最基本的閱讀理解, 聽得懂顧懷安話語中帶著的鄙夷輕視。有些人互相對視一眼, 還從同伴眼裏看到了自己此刻的八卦之情——顧懷安也是焉壞焉壞的, 話中有話就罷了, 還提問一句。擺明了就是想看田譽出醜,借此警告田譽就算成了“表嫂”,也依舊抹不掉過往那些倒貼的實績。
所以, 他們還真期待田譽會怎麼回複!
眾人琢磨著,不約而同的看向了田譽。
屋內的氛圍一下子就帶著些蠢蠢欲動的八卦之氣。
察覺到氣氛中蘊藏的微妙, 秦玨側眸看了眼田譽,就見田譽眼角眉梢還帶著些笑意,看不出一絲火氣,跟從前一樣, 好像一拳打進了棉花裏,軟綿綿的一個, 沒有任何脾氣。可一回想著田譽身上種種變化, 秦玨倏忽間覺得田譽此刻微笑竟有種笑裏藏刀的既視感。
揣測著, 秦玨斜睨了眼舉著酒杯,吊兒郎當倚靠在紅木交椅上的顧懷安,一字一頓,話音帶著明顯的火氣與警告:“顧懷安你最基本……”
“表哥, 我知道你護妻了。”顧懷安匆匆打斷秦玨的話,絲毫不杵人的黑臉,迫不及待道:“你們這一場新聞發布會,全世界都看見了。所以我才老老實實畢恭畢敬的給嫂子敬酒啊。有道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可你這麼護著, 豈不是讓表嫂沒辦法一笑泯恩仇,融入我們著圈子裏。”
聽到這貌似合情合理的話,秦玨雖然冷冷斜睨了眼顧懷安,但轉眸間還是視線落在了田譽身上,眼眸沉了沉。因為顧懷安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若是田譽不喝,反倒是會讓人覺得還在意過往。
腦海浮現著過往,秦玨眉頭緊擰,沉默了三秒。
瞧著田譽像是視若未聞,依舊嘴角噙著微笑,像是在看什麼幽幽出神。見狀,秦玨不由得唇畔緊抿,心中寬慰自己一句“領證”了,然後緩緩伸手去拿酒杯,打算自己開口代飲酒。
作為秦玨的發小之一,戴子珂揣測著秦玨要代替田譽飲酒,立馬給顧懷安使了個眼色,示意顧懷安不要鬧太僵了。畢竟不管怎麼說,田譽終究是秦太太了,以秦玨還有秦家的性子,定然會護著的。
田譽將眾人的隱晦的眼神盡收眼底,最後垂首瞥了眼自己跟前帶著玉扳指的手,眼眸閃了閃。
下一秒田譽薄唇輕啟,飛快而又篤定的打破了屋內逐漸凝滯的氛圍,也攔下了秦玨的開口:“勸酒早已入刑,侵權賠償法尤其明確4種具體的情形要負法律責任。排在第一的便是要杜絕強迫性勸酒,比如不能用“不喝不夠朋友”等言語刺激對方喝酒。”
言外之意便是顧懷安強迫性勸酒犯法?!
萬萬沒想到率先聽到如此官方且硬氣的回答,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看向田譽。要知道從前田譽可是厚顏無恥的參加宴會,哪怕被無視被嘲諷也毫不在意。現如今竟然一下子腰板挺直了。
就在眾人展開對比之時,顧懷安捏著酒杯,麵色一沉,居高臨下的看著依舊端坐在紅木座椅上一動不動的田譽,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怒火,“表嫂是覺得我不好呢,還是在場所有人都不好?喝個酒而已,大家一起其樂融融不好嗎?我們又不用自己開車。”
戴子珂聞言,自覺出來和稀泥,充當和事老:“就是啊嫂子,這事上綱上線也沒有必要,是不是?互相看在壽星公……”
“你混娛樂圈混久了,真是染了一身的毛病?慣會道德綁架地圖炮的。”田譽抬眸瞥了眼顧懷安,毫不猶豫打斷了戴子珂和稀泥的話語:“咱們在場眾人誰都有年少輕狂的資本。可現如今都是成年人,你顧懷安更是公眾人物,理當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不管什麼圈子,職場總有職場的規矩,哪怕有父輩鋪路,終究還是憑借實力脫穎而出。否則半桶水晃蕩,是丟你自己的臉,也是丟你表哥的臉。”
不經意間拔高了音調,田譽聲音都帶著冰冷,無視落在自己身上數十道詭異探究的眼神,繼續道,話語帶著的批判也是毫不掩飾的:“比如這敬酒的禮儀,最基本的是雙腿站穩,以雙手舉起酒杯。學不會的回去看看你哥在白雲縣赴宴時的視頻,跟救援隊伍喝酒,頂級社畜在這方麵還做到一絲不苟。你有什麼能耐飄著?”
被人這麼當眾說教,顧懷安陰沉著臉,脫口而出:“田譽,你以為你真能耐了?”
此話一出,屋內火、藥味就更、濃了幾分。
秦玨麵色鐵青,將酒杯在餐桌上重重一擱,環視屋內眾人,最後視線落在田譽身上,意味深長開口:“來者是客,顧少爺難得來捧場,作為東道主,總得讓他感受到賓至如歸。”
一聲“顧少爺”帶著客氣與疏離,聽得在場其他人全都心跳加速,看向了最終的勝利者田譽。
田譽卻是看懂了秦家主眼神中的警告,不屑的瞥了瞥嘴。
這秦玨還真是夠維護秦家的顏麵。
做東就要講待客禮儀,絲毫不管這個客人是不是不請自來。
感慨著,田譽默默挺直了脊背,嘴角一勾,端出了東道主的架勢,和善的笑笑,“秦董說的對,來者是客。”
聽到這聲溫柔的,似恍若從前,帶著些溫順附和的話語,戴子珂努力微笑著,拉著顧懷安坐定,打著圓場也是試探,開口笑著:“懷安先前還說呢,得考慮嫂子你專業能力,等會菜品上來,咱們順帶試試菜,免得啊口味不合年輕人的喜好,到時候婚禮反倒是不完美了。”
——戴家家大業大的,他們這二房接管的是房地產業務。不說跟田氏有大矛盾,但在衛星城項目上也的確是對手!還有兩個月,項目就要正式招投標了,因此在現如今的衝鋒關鍵時期,不能讓秦家幫田家一筆。
因此也隻有微不著痕的提起過往,刺激著田譽大秀恩愛,借此來加深秦玨對田譽的厭惡。
比如說田譽是為了秦玨去學廚藝的。
“也對。秦太太你畢竟還是餐飲大鱷的兒子。”顧懷安帶著篤定的肆意橫掃田譽,像是要把人從頭打量到腳,絲毫無懼秦玨朝自己身上射、過來的犀利眼神,“不妨試試菜,點評點評,也好讓大家開開眼見,看看你的實力!”
“畢竟是有廚師證的!”
的的確確廚師證在手的田譽聽得這接二連三篤定的話語,當即明白設宴在五味居的原因了。
小譽餐飲發家是靠性價比。一開始就是田母推著小推車在建築工地邊上擺攤,後來田父當了包工頭,田母就索性請了幾個婦女搞起了食堂。
也算另類的夫婦合作檔。
再後來田父生意做大了,講究排場,挑食了,食堂裏才有專門的廚師。再後來小譽餐飲開始承包其他建築工地的食堂,學校的食堂。哪怕現在進入商場了,也是走物美價廉的路線。
從小譽餐飲的發家曆史以及定位,明眼人都能夠得出一個結論——廚師基本上是廚師培訓學校出來的,隻會燒大眾家常菜。且田譽雖然是跟著大廚學習,但也隻會大眾的家常菜。
而五味居卻是打著高端私房菜館標簽,講究的是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眼眸一轉,田譽淡然應下挑戰,“雖說要客隨主便,但既然秦董說了要讓賓客感受到東道主的情誼,那我就試一試。看看這傳說中的五味居如何,免得到時候看菜品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丟了顏麵是不是?現在咱們年輕人之間,就算開個玩笑也無傷大雅。”
說完,田譽瞥了眼秦玨。
果不其然一提及顏麵一詞,秦玨這個身份癌麵色就變了。
被腹誹的秦玨撞見田譽望過來的眼神,甚至還敏感的捕捉到田譽眼底飛快閃過一絲精芒,當即聲音不高不低,也無悲無喜,讓人聽不出任何的情緒,道:“我們自己試菜也沒什麼感覺,要不把專業的廚師和美食家請過來一起評判。”
說完這話,秦玨也不等眾人什麼臉色,徑直拿手機打了個電話。
屋內眾人:“??!”
雖然不明白秦玨這一舉動暗中想要站哪一邊,但是壽星公的怒火眾人還是感受到了,眾人不由得心髒噗通噗通的跳動了兩下。
無聲的死寂在大廳中彌漫開來。
田譽對這樣尷尬氛圍視而不見,還頗為期待的看著五味居菜單。
半小時後,三位美食家以及五味居的掌廚都被請過來了。一時間本挺空闊的大廳瞬間烏壓壓的都是人,以致於氣氛更加的凝滯起來。即便開著窗戶,窗外夜景美不勝收,也讓人覺得壓抑。
趁著互相寒暄的機會,掌廚神色帶著些挑剔打量了眼田譽的手。
田譽雙手修長白皙跟蔥段似的,保養得極好,連一個薄繭都找不出來,壓根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掌廚當察覺到這點時候,當即神色帶著些不屑以及傲慢。
因為若真是廚師的話,最基本這手上常年拿刀總有些痕跡。
所以,大概也就是隨隨便便一鍍金的大少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