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超奢的土黃裝修風格襯托下, 穿著明製婚袍的新郎本該像從古畫中走出來一般,會讓圍觀群眾有種時空割裂感。可偏偏秦玨姿態從容,一步步登上大紅的禮台, 渾身上下帶著一如既往的冷戾之氣。因此便硬生生的抹掉了裝修風格與服裝間的矛盾感, 讓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秦玨的氣質上。
但也正因為此, 秦玨懷裏的公雞, 便愈發突顯出存在感了。
更別提這公雞竟然還打鳴了。
嘹亮的一聲雞鳴能夠壓倒在場所有的八卦聲,似乎還能衝上雲霄。
目睹這一幕的所有人:“…………”
迎著賓客們望過來各種複雜的打量眼神, 秦玨麵色不改, 依舊抱著公雞,一步步的朝禮台走過去。距離田譽越近, 秦玨發現自己的心髒就不受控製的噗通噗通跳動了起來, 耳畔也控製不住的就飄蕩起了田譽的話——
“新郎抱雞, 百度一搜索便會出現早生貴子說;同音說等體麵的說法。你自己選擇一種說辭,比如雞同吉,寓意新人吉祥如意。”
“當然, 對我來說是冥婚。新娘跟公雞拜堂,代表著新郎死了, 以雞代婿。”
一字字從田譽的唇畔說出來,甚至他還想好了十分體麵的說辭,隻求表達出自己一點點的厭惡情緒, 對婚禮對新郎的不滿。
可以說田譽依舊十分顧全大局。
秦玨想著想著, 忽然間思緒飄到了自己半年前離開訂婚現場回到公司辦公室後打電話時的想法。
那時候他覺得是推遲,不是取消。
所以電話打的是理直氣壯的。
而田譽的確是乖巧的, 也是一如既往的省心的,甚至完美的解決了訂婚典禮後續輿論問題。
因此……因此……
秦玨喉嚨吞咽了兩下,帶著自己都察覺到的苦澀, 小心翼翼的抱緊了公雞,垂首遮掩住眼底湧現的哀慟。
現在,該秦玨學會顧全大局了,去學會滿足田譽這麼點點小小的喜好。
就在秦玨思緒偏飛之時,賓客們議論聲越發大了起來,一時間都有些像置身菜市場一樣,帶著些喧囂熱鬧。有些年輕人甚至不帶遮掩的開口,“電視劇演的,衝喜?新郎要死了?”
說著,開口之人瞥了眼秦玨,眼眸猛得瞪圓了起來。秦玨此刻的確有些臉色發白,甚至人神情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還有些瑟縮,活像是做錯了事情在接受懲罰的既視感。一點看不出商場上呼風喚雨,令父輩們都心驚膽顫的活閻王氣場。
想著,開口之人不安的拽了下同伴,示意人看看秦玨的表情。
同伴飛快抬眸看了一眼,就見秦玨除了臉色白些,其他的跟傳說中沒什麼變化,依舊是氣質淩然,活像是大冰雕一眼,帶著冷戾之氣,讓人畏懼。
因此聲音壓低了幾分,懟道:“你沒文化真可怕,哪是衝喜啊,肯定是營業夫夫塑料情誼,秦董逃婚忘記了?據說生日宴會都鬧事呢。田譽啊,全靠秦老支撐著。現在有風聲傳出來連秦老夫人都因為顧懷安的事情對田譽不滿了。王城那邊賭局都開了,現在加了個婆媳矛盾,全在賭他們什麼時候分手。”
“不可能吧?顧懷安不喜歡田譽,秦董不就立馬收拾自己表弟了?甚至最近顧家也遭了不少打壓。我爸好打聽查了查,據說晚上正宴都沒有顧家人。”
“哪個秦董你要搞清楚。還有田家給盛霖禎下帖子了。聽說田譽已經不倒貼秦玨,分清楚愛情和恩情了。”
“這可刺激啊!”
“…………”
田父瞪了眼說話不知道收聲的小兔崽子們,從司儀手中搶過話筒,喂喂兩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笑著開口:“雞同吉懂不懂?看看大公雞腳丫子,用紅線係著呢。到時候殺了給新郎新娘吃,各吃一隻腳,寓意新人從今往後就綁在一起了。”
聽得田父咬重的“綁”一詞,眾人視線下意識的看向被秦玨抱在懷裏的公雞。
秦玨小心翼翼把公雞換了個位置,露出了的的確確綁著紅繩的雞腳。
眾人:“???”
“我知道這不符合什麼明製,什麼西式婚禮。但我和老李她結婚的時候就講究這風俗啊!”田父視線瞥了眼密密麻麻的彈幕,把鍋往自己身上攬,還一臉傲然的開口:“我兒婿這也算聽我的話。咱們互相體諒體諒,這辦婚禮最重要我們當事人開心不就好了?”
帶著爽朗的笑聲響徹在宴會廳,賓客們想想田父往日的言行舉止,又覺得人的的確確能夠想得出這樣不倫不類的婚禮來。
因此眾人的視線看向秦玨,都帶著些欣賞了。
畢竟,能夠滿足嶽父某些小要求的年輕人,肯定孝順。
再者以秦玨的身家性情,能夠陪著老田鬧,那也足以見證人是心甘情願娶田譽的。
敏感的捕捉到眾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帶著些讚許,甚至還有些敬佩,秦玨刹那間便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疼。像是被人淩空狠狠的扇打了幾巴掌。
羞愧的都有些不敢抬頭看眾人,更不敢看田譽是什麼表情。
田譽此刻還挺開心的,瞥見秦玨黯然垂首,更是嘴角上翹,笑容肆意又囂張。
這世上不僅僅是惡語傷人六月寒,還有更加傷人的良言善語呢。比如我都是為了你好,比如秦玨此時此刻收到的祝福。若是秦玨徹頭徹尾冷心冷肺,不在意世人流言蜚語便罷了,可偏偏卻又開始有所祈盼了。那麼賓客的祝福,對他來說便是刀刃。一方麵秦玨能夠借此獲得顏麵上的滿足,一方麵秦玨自己也知道這些話與事情的真相截然相反。
這兩種情緒造成的落差,光想想,他田譽都覺得刺激。
撥弄著心理的小算盤,田譽笑著看向恨不得能把拐杖扔了的田父,提醒道:“爸,時間差不多了。咱們還是先開獎吧。畢竟這事最要緊。我可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到底有哪些妹妹了。”
“對對對,要是在燕城的,接過來咱們中午的出門喜宴還能一起吃。”田父聞言跟著樂開了,“司儀,請公證人還有添妝大佬們。”
此話一出除了在場幾個賓客們心中還納悶外,其他人注意力全都被開天辟地頭一回的首付款添妝活動給吸引了過去。
秦玨趁著眾人注意力轉移的那一瞬間,腳步小心翼翼的靠近田譽,緊繃的神情都放鬆了些,眼裏甚至帶著些貪婪看向眉目含笑的田譽。
田譽唯有看向父母的時候,眼裏還有點點的光芒。
田譽理都不理會秦玨,抬手跟被邀請上來的各位業內大佬握手,臉上掛著人畜無害的笑容,擺足了一副後輩子侄的乖巧模樣。
“老田你可真人生贏家了。”
眾人看著笑容燦爛的田譽,再看看雖然話不多卻也老老實實捧著公雞的秦玨,目光看向田父和田母,都帶上了濃濃的羨慕。
雖然田譽倒追了,可現如今算守得雲開見月明。再說年輕人的情情愛愛的,也就這麼回事,成功領證了就是一對。更別提那啥監控,他們這些人也算看過了。秦玨被下、藥了,還堅持著,算個絕世好男人了。
且從經濟角度來說,花費九年能夠得到秦玨這麼好的女婿,他們也樂意。
這成功了,意味著不用擔心他們老了孩子掌管不了公司,被外人覬覦;就算公司不行了,看看現如今的秦老夫人的娘家,秦家該幫扶的時候也是會幫扶一把。
想著想著,有些本就有些小矛盾的商人看著田父田母,眼裏都帶上嫉妒了,“你們兩人可真精明,不僅會做生意,還會找兒婿!”
“一般一般,世界第一而已。”田父是個愛炫耀的,明白自家兒子同意大辦婚禮的原因——為了父母的顏麵,因此恨不得叉著腰飄起來。聽得老仇敵明晃晃的羨慕嫉妒恨,他一點也不謙虛,還嘚瑟的開口:“等我閨女們選出來的,我的女婿們更多,能夠湊夠一百零八好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