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刀之外,我也喜歡銀錢。”方祖賢指尖的淚漬漸幹,看著在客棧裏被茶水燙得發紅的兩根手指,緩緩說道:“如果你需要,隻要你出得價錢,我不介意你給的刀趁不趁手。”

方祖賢除了感到悲哀之外,還感到了危險,而帶給他危險的人就坐在他對麵。因此,要想擺脫對麵這人帶來的危險,隻有先擺脫李奇帶給他的悲哀。隻要撇清了與李奇的關係,存在於對麵的危險就會小上許多。

“這麼說來,你是一個刀手了?”白衣漢子笑道:“對於一個真正的刀者而言,他的刀就是他的人,就是他的命。可你並不在意這把刀,即便我用手敲擊著你的這把刀,你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刀即刀者之命,一個人會允許別人用手敲擊他的命?我,正好是一個很好奇的人……”

方祖賢心頭發苦更發寒,白衣漢子的確是在敲他的命,隻要他再露出一些破綻,必然會帶著千年遺恨消失於塵世間。

現在,他完全可以斷定對麵坐的這位白衣漢子是白影堂的人了。

有些問題他回答不了,同樣別人可能也回答不了,於是,他反問道:“你又是怎麼樣的一把刀?”

“據我所知,大梁人是很注重禮儀的,不答反問,應該有些失禮吧?”白衣漢子說著,兩眼緊盯方祖賢的雙手。

方祖賢若想置對方於死地,必先動手,隻要他方祖賢手一動,白衣漢子自然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方祖賢的手動了,兩手一攤,老實說道:“有些事,我不想說。”他和李奇之間的關係自然是不能說的。

白衣漢子聽了卻連連點頭,也極老實地說道:“我有很多把刀,每把刀都隻有一個名字,大家都稱作影子。”他再次強調道:“白色的影子。”

方祖賢聽了,不知為何反而鬆了一口氣,居然能回之一笑,道:“我聽說過。”

方祖賢再仔細回憶了白衣漢子適才所說的話,他說他有很多把稱為白色影子的刀,那就是肯定了他的身份--白影堂的高級影子。

“其實,我也是一把刀,隻是我這把刀,在整個白夏國隻有兩個人才能使用。”白衣漢子隔著桌子朝方祖賢拱手道:“我姓白,名影,白影堂的第四代白影。”

方祖賢點頭,他怎麼也想不到白影堂的第一號人物會出現在這沙州城內,而且會以這種方式在這種地方相見。

所以,方祖賢開始顯得很激動,激動的想伸手去摸刀。他第一次感覺到,隻有握刀在手,才能驅散心中的激動。當然,更多的是恐懼。

方祖賢的手才一動,白影便開口喝道:“別動。”

白影瞟了瞟平放在桌上的刀,道:“這把刀,不適合你,而且,你沒理由對我動這把刀。”

方祖賢不解,問道:“為何?”

“不管你跟李奇的關係怎樣,你現在隻是他的一把刀而已。聽說李奇的棋藝無雙,用他的話來講,你隻是他的一枚棋子而已。”白影眼中的狼意再次彌起:“我說了,我隻是好奇,好奇你這個人,好奇你的刀。我也是一把刀,所以我跟你一樣,喜歡刀,喜歡刀的感覺,因為,你像一把刀。”

方祖賢看著白影的手指又極有節奏地敲在刀鞘上,每一下都如同敲在自己的命坎上:“我有一種感覺,但我希望那種感覺不會成真。”

白影起身,兩眼盯著方祖賢,道:“我們兩個都像刀,所以,我很快就會相見的。”

白影摸出一塊碎銀放在桌上,轉身出了麵攤,才跨出一步,回頭向方祖賢說道:“你是一把好刀,希望你今日天黑前離開沙州,我……不想讓這世間就這麼少了一把好刀。”言語之中竟有了三分惺惺相惜之意:“這是第一次,你還可以有一次機會,不過,沒有第三次,望你自珍。”

方祖賢看著他越行越遠,漸而消失,回過神來時,忽覺後背一片冰涼。伸手入甲衣內一摸,竟然汗已濕衣!

他很清楚,如若剛才真要是論起刀來,他的刀絕對不如白影的刀鋒利。而且在這沙州城內,隻要自己一動刀,那麼,他與客棧內的林遠劉秦與赫連虎等人,都將難逃厄運。即便能逃出城去,怕也難逃白影堂的追殺。

坐在桌前,方祖賢再細細回想了兩人的相遇後說的每一句話。兩人雖沒有明明白白地將話說透,但兩人都是聰明人,有些話比坦白直說更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