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祖賢的目光停留在小釵的那隻略略膚黑的左手手背上,笑問她可有見過白影。
上官文聞言眉毛立時一聳,繼而兩相向內並攏。再看向方祖賢時,目光裏流露出半疑惑半恍悟之色。
上官武正襟而坐,兩手攤於膝前,低著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思索些什麼。
與上官文兄弟兩人不同,上官如煙難得此如安靜地坐觀著方祖賢與小釵之間的暗戰。盡管到現在為止,她還沒能聽明白這一男一女到底在說些什麼,卻倒也不妨礙她觀戲觀戰的興致。誰微笑著開口說話,她便瞪大眼睛看著誰,誰閉嘴,她又轉目於另一個人。坐在方祖賢與小釵之間,聞聽著兩人的唇來舌往,她倒是左觀右看,忙得不亦樂乎。
小釵的臉上仍然掛著絲淺淺的微笑,但是那所謂的微笑卻似乎顯得有些僵硬。
方祖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釵的左手上。
小釵按扶在椅側扶手上的手驟然一頓,隨即用力的緊緊地抓住扶手,許久都未曾鬆開。
目睹了這一切,方祖賢心中更加肯定這小釵應該是見過白影的,隻是還不能肯定她與白影是否有過比較深入的接觸。
小釵終究是個女子,可她若是真的與白影相見並接觸過,那麼她代表的應是伍家無疑!
方祖賢低下頭去,他知道伍家現今是一門雙侯,在大梁的可以說是赫赫聲名,雖然還及不上大梁開國功勳族弟,但在這偏遠的西北之地,絕對是立最巔峰的家族。
一門雙侯,何等的風光,若是真存了異心,那隻能說明某些人許給伍家的東西要比大梁朝廷多得多,至少許給伍家的承諾能令得伍家心動到甘冒滅門夷族之禍。可話又說回來,即便伍家存了別的心思,卻為何要對一個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順兒做下如此多的手腳呢?
就算伍家想通過順兒來對付自己,用得著如此小題大做麼?如果真想對付自己,隻要想伍家願意,絕對有太多太多堂堂正正的辦法,用得著如此下作麼,這未免也太失身份了些。
方祖賢沉思之中,小釵突然開口說道:“你是不是想借此來套問我一些你想知道的秘密?”
方祖賢頜首,表示默認。
小釵的中指猛一敲扶手,並自此頓按在扶手上,不再動彈,淡淡一笑,道:“我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不管伍家怎麼做,其實都是在幫你。”
“如此,那就還請多幫我一事。”方祖賢說道:“讓順兒回來吧。”
“順兒是一個苦命的人,如果再跟著你們,隻會更苦。”小釵道:“不如,我為你養之。”
方祖賢一聽,知道對方是不可能輕易釋還順兒的了,眼中登時閃出一道精光,逼向小釵,轉而說道:“十日後便是令兄古稀之壽,你就不怕我帶著人馬不請自去?”
帶著人馬不請自去是什麼意思?當然是帶人去鬧事了。
小釵聽罷,渾不在意方祖賢的威嚇,笑道:“沒有調令,你麾下的那些人馬敢入馬固原城麼?再說了,蜀王與太尉言清即至固原,若是到時出了什麼岔子,恐怕第一個掉腦袋會是你吧?”
“我底下的那些人馬大多是馬賊出身。”方祖賢不願在禮儀上落了下風,所以也笑著說道:“馬賊除了隻認錢之外,所認的另一個就是一個義字。”
方祖賢推開身前的碗箸,身子微微前傾,笑道:“若到了那般地步,我也不能肯定馬賊出身的他們會做出些什麼讓人很不愉快的事情來。”
方祖賢手底下的人馬的確大都是馬賊出身。除開林遠與赫連虎兩人手底下的真正馬賊外,其他諸人的身份也並不是那麼清白。
花道水與李秋手底下的人馬,本是多為軍卒與掌馬趟子手,因為不能歸國複命,隻得追隨於方祖賢。商隊既不為大梁某些大人物所融也難安於白夏,為了生存,估計也隻能翻身上馬為賊。而胡二胡十兄弟等一眾回紇部落的人馬,比及花道水與李秋等人,結局隻怕也好不到哪去,餓急了,照樣上馬為賊,尋食四方。
至於攻占黃石堡後,招降的那些順義軍殘部,說白了,其實也是一幫賊匪。
小釵臉上的笑意立即斂去,正容,抱歉道:“實在對不住,很多事情我都不能讓你知道一個字,包括順兒的事。”
說是抱歉,但她臉上卻沒有當絲半毫的歉意,反麵是一臉的理所當然。
“不過,看在煙兒妹妹的份上,我可以再透露一絲絲的消息給你。”小釵正容說道:“我不會讓順兒受到半點委屈的,因為我會比你更加受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