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疑是景帝病愈臨朝,便先後到了朝房,排班人賀,再向殿上細看,見是太上皇英宗,眾官驚得目瞪口呆,徐元玉高聲喝道:“太上皇已經複位,文武大臣速來朝見!”百官聽說,隻得一齊跪下三呼萬歲,許彬即傳英宗諭旨,命少保於謙,大學士陳循,草詔布告天下,大意謂景帝監國竊位,擅立儲君。孰知上天不佑,嗣子見濟夭瘍,現在禍及己身,聯得臣民推戴,重踐國柞雲。英宗又下第二道諭旨,廢景帝為邱王,削去杭皇後封號,改景泰八年為天順元年,把故太子見濟仍改溢世子,孫太後改溢貴妃。到了亭午,英宗第三道旨下來,逮少保於謙、大學士陳循、都禦史蕭俄、侍讀商格等下獄,諭中說於謙依附景帝作奸,罪在不赦。徐元玉、許彬、張軌、曹吉祥、石亨等算是大功告成。
英宗下諭,晉石亨為忠國公,張軌為太平侯,徐元玉為吏部尚書,晉武功伯;許彬為兵部尚書,晉英毅伯;曹吉祥世襲錦衣衛,晉崇敬伯。又隨英宗左右的哈銘、袁彬也各進位公爵,子孫皆得蔭襲。石亨等又列上複辟的功臣名單,大小職官不下三千餘人,英宗一概賜給爵祿。於謙等在獄中,由兵部尚書許彬承審,硬陷於謙上章易儲,迎立外藩,於謙堅不承認,石亨和於謙有仇,便囑許彬捏辭入奏,徐元玉也與於謙不睦,乘勢在英宗麵前慫恿,英宗猶豫道:“於謙打敗也先,於國家實有大功,似應在赦免之例。”石亨厲聲道;“今日不殺於謙,難保他不再助著景帝竊國。”這一句話引起英宗的忌諱,立即將於謙棄市。陳循削為庶民,蕭銳貶為饒州通判,商格削判職留任。一麵令張軌為監斬,獄中提出於謙,綁赴市曹,當行刑的時候,日色無光,飛沙走石,京中的人民無不替於謙呼冤,霎時哭聲震天,慘霧愁雲滿布道上,那張軌毫不在意,斬了於謙,正騎馬去複命,忽然一個觸鬥跌下馬來,七孔流血地死在地上了。
於謙的屍首棄在市上,有千百成群的烏鴉圍繞在於謙的屍旁,趕也趕它不走,足有七八天屍身並不腐潰。經於謙的同鄉人陳逮收了於謙的屍體,把他帶到杭州葬在西子湖邊,題著一塊墓碑道:“少保於公墓”。後來英宗醒悟過來,殺了石亨、徐元玉等,回複於謙原官,追封溢號忠肅。現在西湖邊上有於忠肅公墓,一丘荒家。春日遊人經過,都要徘徊憑吊一會,真是一片荒草埋孤墳,忠名流芳傳千古了。
再說景帝病臥宮中,聞得鍾鳴鼓響,忙問誰在那裏臨朝,左右內監說道:“太上皇複位了。”景帝聽了,捶床恨恨地道:“他們做的好事!”說了這一句,顏色逐漸慘變,挨到夜半便氣絕身死。英宗聞景帝已死,令照郕王禮安葬在金山。又令有司替故監王振建祠。那時忠國公石亨自恃著複辟的功績,事事擅專,朝廷的群臣誰敢和他領頑,宮中內監曹吉樣也仗著複辟時曾為內應,所以漸漸橫行無忌。英宗內外被石亨曹吉祥摯肘著,心裏雖然懷恨,隻是說不出的苦處。
大學士李賢見石亨、曹吉祥兩人權傾一時,便密陳英宗道:“石亨權柄太重,又有曹吉祥為黨,恐一旦有變,必不可收拾。”英宗歎道:“聯未嚐不知,但他們有奪門複辟的功勞。聯不忍將他淹沒。”李賢頓首奏道:“複辟奪門,石亨等有何功勞可言。須知景帝崩逝,自應請陛下複位,名正言順,何必奪門複辟,這分明是小人想得功罷了。”英宗大悟道:“非卿點醒,膚被他們蒙混過了。”由是英宗對石亨、曹吉祥輩慢慢地疏遠起來。石亨也有些覺著,心裏十分恐懼,忙去和張軌的兄弟張輥暗暗地商議道;“咱們當初用盡心機扶持了上皇複位,如今他登了大位,就拿出烹功狗的手段來了,叫咱怎肯甘心。”張軌說道:“俺的哥哥也為了斬於謙身死,皇上卻不念前功,隻封俺一個文安侯。相公若肯相助,俺情願替相公出力。”石亨大喜道:“將軍能為臂助,何愁大事不成。”當下石亨遣人邀曹吉祥,三個人密商了一會,由石亨拿出錢來,命張軟招募勇士,又另招鐵工百名,晝夜趕造軍械。京城風聲日見緊急,都說石亨要造反了,廷臣懼怕石亨,不敢上聞,所不知道的隻有英宗一個人。
內使王真得了石亨不軌的消息,忙來奏知英宗。英宗大驚,即召李賢進宮議事。李賢奏道:“石亨結連曹吉祥等謀叛已久,群臣恐石曹勢大,因此嚓口不言,現要防備石亨,滿朝文武當中,唯將軍徐憊最是忠誠可靠,而且是智勇雙全,石亨幾番勾結他都被拒絕,陛下宜重用徐懋,命他防止石亨自然能化亂為安了。”英宗點頭道:“徐憊是功臣徐達的後裔,聯也素知他忠心,今就依卿所說吧!”李賢便傳英宗諭旨,傳徐懋進宮,英宗親自解下玉帶來賜與徐懋,囑咐他謹防石亨有變,徐慰感激零涕,頓首謝恩而出。
英宗又和李賢談了些政事,自回仁慶宮。其時慧妃居在永福宮,英宗每想到雲妃,終是垂淚歎息,慧妃有殺雲妃的嫌疑,便也不甚得寵,那仁慶宮的妃子姓韓,芳名喚作落霞,也是個妓女出身,英宗愛她豔麗就納為妃子,又因韓妃善於奉迎,慧妃的寵幸幾乎被她奪去。英宗以太子給景帝廢為沂王,這時又去沂州迎了回來,仍立沂王見深為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