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萬貴妃帶了小杜和雕兒回宮,就命別的宮女退去,隻留雕兒小杜宇兩人侍候著。雕兒便替萬貴妃卸了晚妝,什麼遞水打髻,忙得手腳不停,小杜在一邊呆呆地瞧著,又不好上去幫忙,真弄得他手足無措起來。又見萬貴妃留著他不放,探怕有什麼變卦,因此滿肚子懷著鬼胎,不覺立著發怔。
萬貴妃收拾好了晚妝,雕兒又去榻上迭好枕被,等萬貴妃安睡。萬貴妃就更上睡衣,望著榻上一倒,喚小杜上去給她捶腿兒。小杜當然是奉命維謹,真個爬上床過,盤膝兒端端正正地坐了,舉起粉團似的拳頭,在萬貴妃的腿上輕輕地捶著。萬貴妃又叫雕兒替她撫摩胸口。過了一會,萬貴妃嫌雕兒摩按得太輕,小杜捶腿的手勢卻式重了。令兩人更換一下,小杜去按摩胸口,雕兒捶腿。萬貴妃又故意斜側著身體,使小杜按摩不便,而且非常吃力。隻得也斜順了上身,一手橫撐在褥上,一手慢慢地按摩著。萬貴妃喋地一笑,隨手將小杜一拖,叫他並頭睡著按摩,這時小杜的心裏不由得必必地跳個不住,臉上白一陣,紅一陣地兩眼隻望著雕兒,雕兒隻當作沒有看見,麵向著那窗根,手裏還是管她捶腿。萬貴妃卻一會摸摸小杜的臉,又間長問短地說著,小杜的膽也漸漸大了,便去撫著萬貴妃的玉臂,覺得肌膚細潤膩滑,遠勝過雕兒等幾個處子,簡直不像個年近花甲的老婦人。小杜心中一動,不免起了一種妄念,較前已放肆了許多。萬貴妃更是忍不得,索性袒開了酥胸令小杜按摩,兩人逐漸親密起來,雕兒目睹著這種怪狀,心上又氣又酸,一股醋味直透到鼻管裏,把一雙秋波酸得水汪汪地快要流下淚來。萬貴妃也為的雕兒在旁邊礙眼,吩咐她先去睡了。
在起初萬貴妃留他兩人,原是遮掩眾人眼目的意思,否則隻留住小杜,似乎太不像樣了,所以叫雕兒也一並侍候著。如今宮女們都去安息了,萬貴妃老實顯出了醉翁之意,打發雕兒出去,自己好和小杜共入巫山雲夢。雕兒不敢違拗,撅起了一張小嘴,恨恨地自去。這裏萬貴妃令小杜閉上閨門(宮門形似圭),雙雙入寢。從此,萬貴妃每夜少不得小杜,小杜也不嫌她年老。其實萬貴妃是天生尤物,人家望上去,至多說她是半老徐娘,決不當她是個衰年的老摳看待。至於憲宗,他天天和那些妙齡女郎親近著,自然覺得萬貴妃年老了。那小杜到底是初出茅廬的孩子,懂得什麼柔情蜜意,老少的風味。他日間去跟隨禦駕,晚上來侍候著萬貴妃,也算是臣替君職,代為宣勞,好說是忠心耿耿了。隻有雕兒在旁,滿心想分嚐杯羹,偏偏逢在萬貴妃的奇妒手裏,連小杜向雕兒說句話,都不敢大大方方的,其餘也就可想了。這樣的一來,把個雕兒怨恨到了萬分,背著人常常講萬貴妃的壞話,哪裏曉得隔牆有耳,雕兒的說話傳人萬貴妃耳朵裏,便將雕兒喚到了麵前,沒頭沒臉地痛罵一頓,罵得萬貴妃性發,連打了雕兒兩個巴掌,打得雕兒淚珠滾滾,一口怨憤沒處去伸雪,隻躲在後宮,抽抽噎噎地哭了一日兩夜,粥湯也不肯呷一口兒,小杜聽得好不肉痛,又不敢去勸慰她,乘著萬貴妃高興的時候,將雕兒的話提起來,說她已兩天不進食了。萬貴妃見小杜似乎很貼念雕兒,臉上立時變色,又要施出醋性來了。後來仔細轉想,覺得自己有了年紀,究竟情虛一腳,於是令宮女去把雕兒喚來,親自用溫語慰諭一番,雕兒疑萬貴妃悔悟了,或者有意外的希望,所以趁風轉舵,也就止住了哭,照常進了飲食。誰知事過境遷,萬貴妃依舊占住小杜,不許有第二人和他親近,雕兒又弄得大大的失望。
一天晚上,小杜在外麵喝了幾盅酒,帶醉到宮中來,那宮裏的內侍宮女誰不知道他是萬娘娘的得寵孩子,小杜益發肆無忌憚了。當他進宮時,萬貴妃正在晚妝,終是格外地講究,什麼抹粉塗脂,灑香水,薰蘭麝,身上配的芸香,嘴裏含的口香,差不多無處不香,無香不具了。以是害得服侍她的宮女。晚上便得全體站班。隻有那些內監們,橫豎用不著他們,樂得偷安,各人去閑耍去了,並管宮門的也走開,這叫上不正下參差的緣故。由是闖出事來了。
萬貴妃晚妝的當兒,小杜在旁瞧著。等萬貴妃妝好起身,小杜隻是覷著嘻嘻地笑。笑得萬貴妃不好意思起來。隨手向小杜臉上輕輕拍了一下。小杜已有四五分酒意,便也大著膽,一把將萬貴妃的玉腕抓住,用力一拖。萬貴妃立不穩纖足。傾身過去。小杜乘間擁住,親親密密地接了一個香吻,引得宮女們都笑了。萬貴妃紅了臉,帶笑來擰小杜的嘴兒,不提防足下一絆,翻身仆在蟠龍的躺椅上。小杜不料萬貴妃會倒在椅上,他兀是回身撲過來,卻撲了個空。因來勢太猛了,又兼酒後兩足無主,走路踉踉蹌蹌,吃立著的小宮人一推,小杜站不住腳,搖搖擺擺倒退過去。被躺椅一絆,如玉山頹倒般去撲在萬貴妃的身上,宮人們一齊大笑起來。萬貴妃急了,狠命地一掙紮,要想把小杜掉在下麵。這時小杜幾個翻身後,早弄得頭重腳輕的,酒已直湧上來,四肢乏了力,居然被萬貴妃翻將過來,轉把小杜壓在下麵。小杜便把萬貴妃死命地揪住不放,兩個人扭作了一團。啪的聲響,蟠龍椅側翻了,兩人一齊傾在地上,宮女們忍不住放聲狂笑。一麵笑著,大家七手八腳地來扶持,怎奈兩人死揪在一起不比一個人跌倒的容易扶起。加上宮女們格格地笑著,手上越發沒勁,才把兩人,扶得起一半,大家一笑,手就鬆了,連宮女也牽倒在地上,五六個人跌了一堆,有幾個宮女笑得肚痛,在那裏喘息餒著,索性不來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