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 韓起鳳對客獻技術 魏宮人報主撫孤稚(2 / 3)

正在笑聲滿騰一室,忽聽得宮門外靴聲囊囊,明晃晃的紗燈一耀,在宮門外止住,一個偉岸的丈夫,負著手獨自踱進宮來,宮女們定睛細看,嚇得四散逃走。在倒著的躺椅角上,心慌絆跌的也有,又有碰在妝椅上的,大家亂撞亂跌,一霎時逃的鴉雀無聲。那時睡在地上的隻有一個醉漢小杜和萬貴妃了。萬貴妃見宮女等狂奔,心知有異,忙仰起頭來瞧時,正是久不臨幸的憲宗皇帝。萬貴妃這一驚幾乎嚇得要死,慌忙推開小杜。小杜不知是憲宗來了,醉眼朦朧地扭著萬貴妃哪裏肯放,萬貴妃真急了,用狠勁將他一擰道:“該死,皇帝來了。”這一句話好似晴天霹靂,把個小杜嚇癱在地上爬不起來了。

萬貴妃已是玉容如紙,跪在地上,那頭好像有幾千百斤重,休著抬得起。憲宗早瞧得明明白白,隻看著萬貴妃冷笑了幾聲,一麵叫小杜起來,憲宗含怒說道:“聯道你年幼,命你隨侍左右,授為護衛,已是十分僥幸了,誰料你不思忠誠報恩,卻在宮禁裏胡鬧,聯現在且不來罪你,快離去此地,從今後不許你進宮!”憲宗說罷,喚過一名內侍,令將小杜交給外麵侍衛,立刻押出宮去。那小杜得了性命磕頭謝恩起身,跟著內侍出宮。到了宮外,內侍便喚過值日的侍衛,傳了上諭,侍衛就帶了小杜往外便走,將至仁和殿前,忽見傳諭的內侍又追上來,對侍衛附著耳講了幾句去了。侍衛仍押了小杜前進,出了宣仁殿就是禦河的石梁,小杜一心往前走著,不防侍衛在背後大喝一聲:“去吧!”霍地掣出刀來,望著小杜的頭上隻一刀,頭顱落在石梁上,侍衛殺了小杜,回到宮中,起先傳諭的內侍還等在那裏,驗了血刀才去複旨。

原來小杜和萬貴妃的事做得太不避人眼,弄得闔都傳遍,漸漸地憲宗也得知了,一時也無心去擁破他。那天晚上,憲宗自東海回到朝鮮宮去。經過萬雲宮前,聽得隱隱的笑聲不絕,便心裏生起疑來,命掌燈太監導入萬雲宮中,到了內宮門前,笑聲越發清楚了。掌燈太監照例侍在宮門前,不便進去,由皇帝獨自入宮。所以宮人們隻見紗燈一閃,隨後就見憲宗走進來。但據情理說起來,若在白天,憲宗經過宮外,決不會聽見笑聲的,因內宮門和外宮門離得很遠,無論如何沒有這樣的尖耳朵。可是夜深人靜了,萬籟無聲的時候,遠處聲音就格外要清楚一點的,以是宮人們的笑聲恰巧被憲宗聽得。又有人說:萬貴妃奇妒,殺人太慘酷了,這笑聲是冤鬼傳出來,特意給憲宗聽見的,那是迷信話了。不過萬貴妃自己也太大意了,循例皇帝進宮,管門的內侍去報內宮門值日宮女,那宮女再去通知了妃子出宮跪接聖駕。那天管門內侍都去玩耍了,萬貴妃卻並不知道,宮裏連管大門的人也沒有,那不是大意嗎?第二是那天內宮值日宮女,無巧不巧是個冤家對頭的雕兒,她先看見紗燈一閃(明宮例,皇帝夜行有大紅紗燈四對前導,東宮及後妃,惟輕紗燈一對而已),若趕緊去報知萬貴妃,令小杜躲避起,一麵出去接駕,原是很來得及的,大宮門和內宮門距離好一段路,如憲宗一進來就去通知,斷不會出這場岔兒的。偏是雕兒恨著萬貴妃獨占小杜,她眼看著憲宗進宮,故意去避在宮後更衣,弄得萬貴妃措手不及,被憲宗撞個正著。這也算雕兒報複萬貴妃在那綠荷榭撞破奸情的怨恨了。

憲宗當時打發了內侍帶小杜出去,隻令交給侍衛押出宮門,卻並不難為他,因明知小杜有些武藝和幾分蠻力,恐怕急則生變,受他的眼前虧,待到內侍回來複命,憲宗又叫他去追上侍衛,秘密諭知,令他在半途上殺了小杜。內侍領旨去了半晌,才回來察知侍衛殺了小杜,屍首拋在禦河裏。憲宗聽了點點頭,便出了萬雲宮,太監前呼後擁地往朝鮮宮去了。

萬貴妃跪在地上隻是發怔。憲宗去後,宮女慢慢地攏來,大家把萬貴妃扶起,才如夢方醒地知皇帝已去,不禁長歎了一聲,撲簌簌地垂下淚來。萬貴妃哭了一會,收淚問晚上的管門內監和值日宮女,不一刻都已傳到。萬貴妃令把內監先杖責了一百,再瞧值日宮女卻是雕兒,萬貴妃冷笑一聲道:“我和你也是前世一個冤家,我現在已被你害了,橫豎這冤結解不開,趁我有口氣,這筆帳我們到陰曹去算吧!”說畢,喝令宮女下杖,雕兒大叫:“冤枉!”說那時進內更衣,實在並沒見聖駕到來。宮人也替雕兒求情,萬貴妃哪裏肯聽,連叫下杖,可憐一位如花的小宮女,竟血肉橫飛地死在杖下了。萬貴妃打死了雕兒,尤是餘怒不息,這一夜也不曾安睡。

看看天色有些破曉,遠遠地鍾聲亂響,過了一會,太監高叫:“萬貴妃接旨!”萬貴妃知是不妙,兩條腿頓時像棉花做的,癱軟得半步也移不動,由宮女扶著,到宮門外跪下,聽讀聖旨,萬貴妃一邊跪聽,身體又似銅絲繞成的,遍身索索地顫個不住。那上諭中令萬貴妃服雞自盡。太監讀罷諭旨,旁邊小內監捧著杯盞和鴿酒,太監便斟上一杯,立逼著萬貴妃飲畢,自去複旨去了。憲宗聽萬貴妃自鴿,不覺憶起從前的情分,也為流下幾滴眼淚。那萬安聽知萬貴妃賜死,嚇得請假不敢入朝,連汪直也有些膽寒。憲宗退朝後,回到朝鮮宮中,把萬貴妃和小杜的事講給純妃(大公主)聽,純妃說道:“妃繽和宮監們的暖昧事本是宮閨中所常見的,就是朝鮮的宮廷裏,宮女太監還不滿三百人,那淫惡事卻不時發見的。一個小國的宮中尚是這樣,休說是天朝的宮禁了。”憲宗見說,很為感歎。於是又談說了一會。憲宗忽然想起了那件孔雀寶氅,是徽王曾充作聘大公主的禮物。這件寶I是宮中傳代寶物,徽王要賺婚大公主,傷人來宮中盜去的。憲宗問純妃道:“深宮裏能盜去寶I,此人技藝一定非常,不知他姓甚名誰?”純妃答道:“這事聽得徽王說起,盜髦的人如似姓韓,倒不曾曉得他名兒。”憲宗點著頭,把他記在心上。明日就喚一名校尉,宣到徽王府裏的總管,問他當日入宮盜寶擎的那個人是誰,總管便把韓起鳳舉出來,憲宗令召韓起鳳,總管回說韓起鳳已南往應天。憲宗聽了,命總管退去,即親自下諭傳知應天府,著韓起鳳進京覷見。應天府接到了上諭,自去找尋韓起鳳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