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3章 春色九重神宗繼大統 珠簾半卷劉女侵中宮(3 / 3)

神宗帝侍候杜太後宴畢,回到春華宮中,見昭妃也在那裏。兩妃瞧見神宗帝進來,分外哭得傷心了。神宗帝一麵撫慰晉妃,一麵把昭妃擁在膝上低低地附耳說道:“今天都是皇後的不好,她去壽聖宮挑撥,因此太後發怒才把你們責打的。但是太後是聯的生母,她要怎麼樣就是聯也拿她沒法。皇後這口氣卻是很容易出的,將來捉著了錯處,聯可以廢去她的。你且莫悲傷,致苦壞了身子。

聯終替你報複就是了。”昭妃聽了頓時破涕為笑,一手擦著眼淚,傾身倒在神宗帝的懷裏,故意嬌聲說道:“皇上肯替臣妾做主,臣妾雖死也眼目的了。”神宗捧著昭妃的粉臉嗅了嗅笑道:“癡丫頭,什麼死不死,你這樣的年紀哪裏說得到個死字。”昭妃把粉頸一扭道:“不幸太後要臣妾們死,那不是隻好去死麼?”神宗帝笑道“這可有聯在著,決不容你們去死的。”晉妃在旁接口道:“到了那時怕不由皇上做主了。似方才的挨打,皇上隻有看了太後擺布,為什麼不阻擋一下呢?”神宗帝被晉妃一句話駁得沒有口開,忙搭仙著說道:“據太後的意思是要褫去你們的上衣行刑,不是聯阻攔下來的?”晉妃還要說時,昭妃恐她姐姐言語上觸怒了神宗帝,便把別的話岔開去。那天神宗帝廢皇後的話原是安慰昭妃的,即使真個要廢去王皇後,上有杜太後,也不由神宗帝作主的。昭妃卻當做了真話,還時時去探聽王皇後的行止,說她詛咒皇上怨恨太後等,種種誣蔑王皇後的話常來搬給神宗帝聽。神宗帝也不過付之一笑,連怒容也沒有一點。昭妃倒忍不住起來,每到神宗帝來臨幸她的當兒,便實行枕上告狀,並催促神宗帝廢去皇後。

一天神宗帝帶醉進宮,昭妃又提起那句話來。神宗帝已有了幾分酒意,不覺勃然變色道:“皇後是天下的國母,豈是容易廢去的?不比你們妃子,要立便立,要廢就廢。如要廢去皇後,非有天大的錯事做出來,哪裏好胡亂廢去?聯若做了出來,上有太後要責難,下有廷臣們諫阻。別的都不去講它,異日在曆史上麵先有許多批評,聯怎肯做那失德之君!你快把這念頭打消了吧!”昭妃被神宗帝一頓搶白,好似兜頭淋了一勺冷水,頸子也短了半截,淚汪汪地呆立在一旁做聲不得。還是神宗帝叫她侍寢,才免強卸妝登榻,忍氣吞聲地去奉承那位皇帝。

從此昭妃把個熱辣辣想做中宮的心就冷去了大半。對於神宗皇帝也不似以前地歡笑承迎了。知道做皇帝的大都是無情的,喜歡是愛妃,厭了就是冤家。由是不免舊調重提,漸漸想到了在家時相憐相愛的任芝卿了。因為普通女子第一是愛虛榮,無論甚麼都打不破它的。昭妃進京的辰光和任芝卿依依不舍,恨不得把心挖出來大家捏做了一堆。及至入宮,也還不時想著芝卿。她這顆芳心遙遙牽掛著家裏的情人,得些空兒,便去珠淚偷彈,向她姐姐說要回去。晉妃終用溫言安她的心,後來經神宗帝召幸,封了昭妃,眼界立刻高了起來,以為嫁給芝卿不過一個平民的妻子,哪裏及得到做皇妃的威風呢?這樣一來,把任芝卿早拋撇在腦後,再也想不著甚麼恩深義重蝶蝶藕歉的話了。自被杜太後毒打,昭妃心上已有三分悔悟,漸知做妃子的難處,還是做常人的妻子快活。

怎經得起神宗帝用甘言一哄,謂將來要廢去皇後。昭妃的心重又熱起來,甚至生了做中宮的妄念,巴不得神宗帝立刻實行。豈知神宗帝在醉中把真情一齊吐露。昭妃聽了方知廢後的話神宗帝完全是假說的,自己受了他的欺騙了。思前想後,便轉想到芝卿身上,覺得他年紀又輕,品貌又俊秀,言語的溫存、舉動的體貼實在天下男子當中少有的。昭妃越是想著芝卿,愈覺神宗帝的沒情可厭了。

適值任芝卿北來,央托中官寄個信息與昭妃(即劉秀華),那個中官恰好是馮保。當下馮保懷了芝卿的信竟來永寧宮見昭妃,把遇見芝卿的事細細講了一遍,又謂幸而撞在他手裏,萬一落在鄭貴妃羽翼們的掌握中那不是糟了嗎?昭妃點頭謝了馮保,並笑著說道:“相煩的事正多,這可要拜托你的了。”馮保笑道:“都包在咱的身上就是。”說著辭別自去。這裏昭妃拆開芝卿的信來,書中大半是怨恨之語,說昭妃貪戀富貴,忘了舊情。昭妃讀畢,淚珠兒已點點滴滴地流個不住,頓足咬牙,隻恨她的姐姐。因這事全是晉妃要扳倒鄭貴妃才弄假成真的。

再說任芝卿自送秀華登程,回來狠狠地哭了一場,弄得他茶飯也無心吃了,一夭到晚和神經病似的獨自去坐在書房裏,一會兒大笑,一會兒又痛罵,忽然又放聲大哭起來了。這樣地鬧了有十多天,飲食隻喝些粥湯,要叫他吃飯,比吃藥還要難過。一個人能有多少的精神?經得這般地糟踏。不上一個月,已是麵黃肌瘦不像個人了。好好的少年變成這個樣兒,朋友親戚們見了,幾乎不認識芝卿了,芝卿一天不如一夭,就病倒榻上,休想支持得起身。他母親隻有這個兒子,急得求神問卜、請神攘鬼,鬧得一天星鬥。芝卿的病還不曾見效,他母親倒快要同他走一條路了。芝卿平日是很孝他母親的,知道自己太不愛惜身體,致令老母親憂心,於是便耐心調養,病漸有了起色了。哪裏曉得禍不單行,一天的清晨,芝卿扶杖起來散步,驀見他的母親一個倒栽蔥跌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