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
台上正演著出牡丹亭,那旦角生得甚是美豔,身穿淺粉色軟綢刺繡對襟褙子,底下是白底刺繡百褶裙。聲調綿軟如水波漾漾,動靜間隻如蹁躚的蝶。是純粹的豔色,帶著絲輕浮與俗氣,卻還是極美。
“這是哪兒個園子裏請來的戲子?真是個尤物。”大皇子尚元崢眯著眼細細打量道。卻聽下頭尚書家的小兒子霍溪噗嗤一聲笑起來,笑容隱秘“大皇子竟不認得他?那是梅英疏,憑著那身段樣貌幾個月便紅得烈火烹油似的。”
“不過嘛”霍溪笑得更玩味幾分“大皇子可別打他主意,那是四爺的人。”尚元崢微一皺眉頗有幾分嫌惡“元止?”霍溪點點頭“四爺每日都用小轎接了他回府上呢,前些天更是將他園子裏的物件一一挪到府邸去了。”
尚元崢提起尚元止便覺得膈應,想來王公貴族間養幾個戲子逗趣也不是稀罕事,可尚元止此人是十足十的斷袖。他卻也不以為恥,每每行事都恨不得昭告天下,皇帝被氣得罵尚元止是邪魔外道,頭一個便不待見他。
由此尚元崢便敗了興致,任憑台上梅英疏的歌喉再如珠似玉,他也再懶怠聽上一句,自顧自地飲起酒來。
宋清虞坐在稍遠的地方,卻隱隱聽得幾句,不由得多瞧了那戲子兩眼,樣貌確是上乘。尚元歧自是死皮賴臉地坐她身側,見她盯著那戲子,語氣頗酸“清虞怎的盯那種庸脂俗粉,是本王不夠好看?”宋清虞有些想笑,也不理他隻和右側的宜和說著話。
“喲,這是何處來的絕色美人?”隻聞得一輕佻男聲傳來,宋清虞抬眼望去,是方才他們口中的尚元止沒錯了。
尚元止撐著一把繪了冬梅的油紙傘,卻也不忙著落座,隻徑直越上搭著的戲台,台上的梅英疏身形一頓,口中唱著的戲文卻也沒停。
隻見尚元止一把奪過他手裏的銀色折扇,對他笑吟吟道“這樣大的雪,梅先生還是去後頭歇著吧,換個人上台。”說罷便將自己手裏的傘往他手裏一塞,梅英疏便再沒法唱下去了。
尚元止對著台下的戲子們使了個眼色,下頭立馬亂成了一團,席間的人也嘀咕起來,不外乎說這尚元止遲席不說還這般沒規矩。
梅英疏冷冷瞪了尚元止一眼,卻見宜和公主那邊也無甚動靜,尚元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二人就這麼僵持住了。
半晌宋清虞湊到宜和耳邊說了句話,宜和才道“也罷,這台子確不如席間有遮蔽,先不必唱了,公子請下去吧。”
如此,梅英疏才行了禮,跨下台階的那一刻將尚元止給他的傘隨意一鬆便擲到台下,落在厚厚積雪中去了。尚元止也不惱,這才朝席位走來。
尚元止其實長得極好,膚色凝白如剛剝好的山竹肉似的,一雙丹鳳眼微含調笑之意,若非要說有什麼不足便是麵相稍陰柔了些,竟長得比女人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