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元芷忽的搖搖頭，抖落發間的雪粒。
她在逼自己清醒。
柳元芷總當自己十分堅強，又是個膽子大的，可這會藏了許久的害怕與委屈忽然就藏不住了，紮著堆的向她湧了過來，湧上心頭。
她倒想縱身下馬去撲到祈承玄懷裏，可懷裏還躲了一個小姑娘。
“生氣啦？”
祈承玄自院裏走了過來，去牽人下馬，他可仔細著呢——柳元芷不肯下馬，一定是耍著小性子，等他牽手才肯下馬。
“唔。”
柳元芷的懷裏忽然竄出來了一個圓溜溜的小腦袋。
楊思暈糊糊地在柳元芷懷裏打轉晃著腦袋，連眼前的景象都在晃，勉強才坐穩在馬背上。
一時將楊思的事忘的幹幹淨淨。
柳元芷忘了原本要與祈承玄說起的說辭是什麼，十分尷尬，總不好說老遠來上一趟，還把孩子帶來了給你瞧瞧？
那她大概是瘋了。
“我這麼快就當爹了？養兩個孩子，還是要斟酌斟酌的。”
祈承玄格外認真的說著玩笑話，又仔細打量著柳元芷懷裏直犯迷糊的小姑娘。
“胡說什麼呢！不是不是！”
柳元芷氣得臉色通紅，嗔怪聲祈承玄，卻還是由著人將自己攙下馬背，抱了滿懷。
因打鬧不小心扯開了祈承玄的衣領，柳元芷方才瞧見祈承玄的肩胛處赫然掛著一道駭人又難看的傷疤，可見此戰，九死一生。
“連這也瞞不住你了。”
祈承玄自嘲笑起，這道大抵世人都會厭棄其醜陋的傷疤，他不想露給柳元芷看。世上所有人都可知他祈承玄戰場負傷得了一道三四寸長的傷疤，唯獨柳元芷不行。
柳元芷咬緊嘴唇輕撫這道傷疤，這傷疤就好像是生在了她身上的，她好像仍能聞到刺鼻的腐爛味，以及難以直視的人間煉獄。
空氣似乎靜了下來，連風雪都為這一刻停了下來。
“疼嗎？”
祈承玄怔了一瞬，將柳元芷擁得更緊。
“疼啊，抱一抱就不疼了。”
再回首時，楊思已經不知不覺的趴在馬背上睡下了。
“不是說好了等我回去？怎麼賭著氣自己便來了。”
祈承玄耐心地笑著替柳元芷擦去眼角淚痕，剛還一副逞強自矜的模樣，這會就已經連眼淚都止不住了。
她心甘情願將自己所有軟弱的麵貌展現給祈承玄去看。
“急著來怪你。”
柳元芷不敢大聲叫嚷，生怕吵醒了趴在一旁小桌幾上睡下的楊思。
“哦？怪我什麼？”
祈承玄牽著柳元芷冰冷的手，眉輕挑起，意味悠長。
“怪你瞞著我，若非我追問長行得知，你們又準備瞞我到何時？”
柳元芷聲聲質問著，訴說著知曉宮中所得戰敗戰訊為她帶來的日夜折磨，沉重地她透不過氣來。可祈承玄但是輕柔地廝磨著她的手背，不語。
“我從不想當你的負擔，也不想給你添任何麻煩，讓你覺得有些事不需要告訴我，免得讓我擔憂、心煩。我從不怕這些，連死我都不怕，但我很怕成為你的軟肋，成為你的負重，我不想，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