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婆子的嘴八成是不老實。”
林忘書的反應倒讓柳元芷甚是吃驚,就當她認定林忘書必定於此時與她撕破臉皮之時,林忘書款款大方走到這婆子身前來,舉手投足間,倒是大家風範。
比起身姿儀態,百裏夫人今時的確不及她,可若說是當年在丞相府中雷厲風行掌控所有家事的百裏夫人,又如何是林忘書可比得了的?
“我雖與大小姐算不得熟識,可便是才見了寥寥一麵的人,也該知大小姐待人寬厚,又豈容你在此胡言亂語?你口中但凡有幾句真話,我也不必與你說的如此難聽。”
宋婆子倒像受了什麼欺侮似的,從地上忿忿站起,撣了撣膝上的塵土,竟是直接闖過了一群愣在一旁的丫鬟,硬扯起柳元芷的手。
“柳大小姐是吧?不就是區區一錠銀子,還您!”
柳元芷硬是被宋婆子將手扯到了身前,塞了枚粗糲的銀子到掌心。
“你這人倒有趣,單憑一錠銀子就能認準了是我托你做事,那我若說這是百裏夫人交給我,命我帶做的,那豈不是成了大水衝了龍王廟?”
宋婆子本該將柳元芷的手腕狠狠摔開,卻看到了柳元芷被袖邊遮掩下隱隱約約的抓痕,便輕輕鬆開抓著柳元芷的手。
依林忘書的命令,她可萬不能傷了柳元芷,這瞧著不打眼的人,實則在京中可金貴著呢。
這不大不小的力氣,確是收放自如。
“大小姐怎麼這回又裝不認識我這個婆子了?大小姐若有幾分擔當,便快承認罷,難不成,難不成您要瞧婆子我自個擔著這人命的官司?這相府中都是您的自家人,您尚還能無事,婆子恐是逃不了一死了。”
這婆子所言好生悲涼,柳元芷就覺有一塊無形的巨石壓在她的肩背上,巨石名為“擔當”,亦叫“同情心”。
說的多便會錯的多,可柳元芷環於四周,所有人都在等她犯錯。
“胡言亂語!”
不待柳元芷開口,林忘書就嗬了宋婆子一嗓子,倒讓柳元芷覺得今日被人誣陷的並非是她,而是柳元芷。
“大小姐,這婆子來曆不明,給您添麻煩了。”
林忘書得體地向微微鞠身賠著不是,言語神態盡是恭敬之意,可柳元芷困惑的神色並未有所減淡。
天色漸而黯淡。
若換了往日,她大抵已經被人不由分說地押到祠堂問罪,再名正言順的扣上一個心腸毒辣的罪名——這是百裏夫人一貫的作法。
而林忘書的路數與百裏夫人截然不同。
林忘書的臉上仍掛著滿懷歉意的微笑,甚至自己作了主張替柳元芷洗清罪名,可她話中又有他意。
先是不動聲色的替百裏夫人認下錯責——請了一個來路不明且心術不正的婆子,又為柳元芷添上了一條飛揚跋扈敢治家中長輩的罪。
雖是說林忘書與柳元芷同歲,可到底是有一層不大實在的輩分。
“夫人,聽聞這穩婆是京中有名的老實準成,接生的孩子少說也有數百來個,從未有人說過她的什麼不是,怎會今日突然就怪上了大小姐?依羅兒看,準還是有什麼蹊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