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見過血。
正因為見過血,這小丫鬟才格外的害怕血,尤其是想起剛剛在房內伺候的丫鬟端著出來的一盆又一盆血水與搭在盆邊的血紅帕子,小丫鬟都快嚇得暈過去了。
眼前仿佛被人蒙上了一層薄紗,她甚至此事仍然能夠聞到刺鼻的血腥味。
她不敢過早聲張,免得討來幾句不大好聽的罵,便戰戰兢兢地揭開了剛為百裏杏兒蓋好的被子,頓覺連心跳都停了下來。
分明幾人仍在談論些什麼,她卻覺得整個屋子都靜了下來,啞然無聲。
唯一能聽到的聲音,就是她的心髒在砰砰的躍動,以及腦中的一聲又一聲嗡鳴,就好像她耳邊藏了好幾隻惱人的蒼蠅。
“怎麼了?”
百裏夫人聞聲回頭,本還在眉目間牽起了一絲惱意,卻在頃刻間失了脾氣,非是不氣了,而是吃驚壓過了微不足道的慍怒,變得不值一提。
榻上本鋪好了新的被褥,卻仍是染了一片刺眼的鮮紅,連百裏杏兒雪白的寢褲,都被染作了豔紅色,倒格外像喜服裏麵的襯子。
那小丫鬟被嚇得直接暈在了榻邊。
“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將那郎中追回來!”
來看診的郎中才剛被請走不多時,大抵是剛到了府外,腳程快,就來得及。
百裏夫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她這眼睛是一日不如一日的清楚,離了這般遠,竟還能看到百裏杏兒慘白如霜雪的臉。
“還是先去請趙公子罷。”
柳元芷冷冷淡淡地搭了句話。
她從不可憐百裏杏兒分毫,所有的選擇,皆是百裏杏兒獨自堅持且執拗的,然到了此時,他仍要更恨趙景彥多一些。
百裏夫人曲解了柳元芷其意,還當柳元芷聰慧,一語點破了她——若有趙景彥在這,百裏杏兒許是還能打起些精神。
“對,對!翠兒,你快去陽平侯府將趙公子請來,就說杏兒今日不小心跌了早產,現已為他生下了長子,如今正想見他!我就不信,我就不信這廝是個這麼絕情的!”
話至如此,百裏夫人也對自己所言沒什麼底氣,前些日子她心疼百裏杏兒,便也不顧著那些風言風語,時常請趙景彥至府上。
打上次趙景彥至丞相府露出過些許厭倦後,便是她日日遞信過去,道百裏杏兒思念成疾,或是疼痛難忍,夜不能寐,都未曾得到趙景彥半分的憐憫。
時至今日,趙景彥已經近兩個月沒有過消息了。
“林夫人大抵是瞧不慣這些血腥場麵吧?”
柳元芷一開口,便是夾著挖苦的,這話百裏夫人聽了,更為不悅。她容不得任何人說百裏杏兒的不是。
“饒是我這個膽子大的,也懼怕極了這些,林夫人是千金之軀,自然瞧不得這些嚇人的東西,不妨還是早些回去歇著,免得嚇到了才是。”
百裏夫人不顧身上染上血汙將百裏杏兒擁在自己的懷裏,聽柳元芷道完所有,適才聽出了柳元芷話中的逐客之意。
瞧不見柳元芷的久了,又時常與抵不過柳元芷的人打交道,百裏夫人今日竟還能從中覺出幾分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