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夫人望著佇立在原地的柳元芷,又望向林忘書不甘離去的背影,歎出一口氣來,如今後悔,可是有些晚了?
若當時她未曾執意將柳元芷送到遠至千裏外的青州,而是將柳元芷留在身邊,視為己出,日夜照撫。
如今在丞相府中,柳元芷也許同樣會是她的依靠,就與百裏杏兒一樣,或許因柳元芷聰慧的性子,會更討她喜歡些。
她怎麼就信了百裏晉的勸告?
“你尚還年輕,日後準是要有自己的孩子的!留她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小蹄子做什麼?來日若她得了妹夫的寵愛,可是要與你所出的孩子分一份家產的!更何況這不是自己所生的孩子,總歸是要念想自己的母親,與那喂不熟的狼又有什麼區別?無非是養個禍患!”
信便信了。
百裏夫人心裏清楚,便是嘮叨這些,也是多餘至極,又非是半大的孩童,怎能總是從早至晚的嘮叨什麼如果。
“聽聞元芷將要出嫁了。”
柳元芷冷不丁的一身冷汗就順了下來,她還從未聽過百裏夫人如此叫她,幾乎未曾反應過來是在喚她。
也許是百裏夫人為了給她添堵把院裏哪個丫鬟的小名兒改成了元止,或是垣芷。
“你這孩子,怎麼這會還不說話了?”
百裏夫人嗔怪道,更讓柳元芷覺得無所適從。
“是快了。”
柳元芷難與百裏夫人親近,哪怕看得出百裏夫人此時並無惡意,
人對另一個人的偏見是生在了骨子裏的,而人絕不會因她短暫的改變而截斷這根骨頭,隻會猜測這截骨頭是不是壞掉了。
這個人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性情大變?
可這些與柳元芷沒什麼關係,她對百裏夫人與百裏杏兒的偏見早已生到了骨子裏。
“我也曾想著杏兒當有這一日,甚至在想,杏兒的親事一定要比元芷你更加風光。可如今看來,大抵是無望了。”
百裏夫人不怪柳元芷連掩飾都不曾掩飾的疏離,她又有什麼資格好去怪責?她自嘲的笑了笑,亦不掩飾心中悲涼。
“或許還是有的。”
柳元芷不動聲色,仍背對百裏夫人,佇立於原地。
這話連燕兒都勸不住——她分明瞧見那些識趣的丫鬟都去準備過些日子用得上的白布了。
百裏夫人分不開心思去挑話中的瑕垢,她輕撫百裏杏兒的一寸寸眉骨,試圖讓人舒展開緊皺的眉心,恨不得去替百裏杏兒受萬刀剜心的滋味兒。
百裏杏兒緊閉著眼,拉扯著百裏夫人的衣袖,在人懷裏苦痛的掙紮,竟是將指甲都陷入了百裏夫人的血肉中,卻是一聲又一聲的哭喊著“娘”。
“夫人!郎中,郎中請回來了!”
丫鬟匆匆忙忙地趕了回來,上氣接不上下氣的攙在了門旁,將郎中請了進來,獨自留在門側喘著粗氣。
她要喘不上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