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縷細如發絲的煙霧,在燈紅酒綠的城市間交錯飛舞。一端連著默先生的掌心,另一端則通向無盡的遠方,無論距離多麼遙遠都不會扯斷兩端的牽連。
縷縷黑煙遊走於空氣中,有的鑽進了大樓裏,有的旋轉掉進飛快車流中,有的則潛伏進深山野林間。
“你也是千死鬼嗎?”我有一絲懷疑,但眼前的情形讓我無法大聲言語,生怕驚著了他手中那些靈活似有無限生命力的煙霧。
說不定下一秒,他要用這些古怪玩意纏著我的脖子,好殺人滅口。
“你看看我是不是!”默先生不曾回頭,隻是迎著風四處張望,時刻關注著另一端發生的情況。
原本徐徐吹在耳邊的夜風,隨著時間分秒推移,越發囂張起來,急驟而過,吹亂長發的同時順帶灌進衣領子裏,冰涼滲人的冷,那種冷不在肌膚,是穿透骨子的涼。
我站在天台中央,緊了緊衣領,身體開始止不住的顫抖,越來越多的雞皮疙瘩爆起。
就在此時,我的身後吹起了一道陰風!
回過頭去,竟然是一扇暗黑色的門,這門異常古怪,在半空之中緩慢飄移著,距離地麵僅有半米的距離。
門是暗黑色澤的,其上鑲著浮雕經文,像是佛經,從左至右豎行向下,經文是用熔化的金子寫上去的,哪怕是在淩晨黑夜,都清晰可見。
這門是用來做什麼的?
我正盯著那道門疑惑時,默先生手中黑煙撤了回來!
煙絲另一端連著的是真正的群魔亂舞!
因為連接的是一個個死相慘烈的鬼。
這場景驚得我一屁股癱坐在地上,顧不得受傷的腿,另外一隻腳用力蹬地麵向後退,以此躲避那些哀嚎著的孤魂。
一個濕噠噠的女人,身上破爛的紗裙衣不蔽體,頭發上還沾著水草,散發出股水腥氣味,皮膚泡的腫脹,鼓起凹凸不平的水泡。脖頸處纏繞著默先生手心那股煙霧,像枷鎖一般將她禁錮著,走過的地方,遺留一灘灘惡臭的汙水。
“這是溺死鬼。”默先生親言道。
還有吐著長長舌頭的鬼魂,舌頭異常僵硬,那鬼走路姿勢一起一落,看著生前應該是個跛子,不知是得罪了誰,死時竟被人拉出舌頭,舌頭被塗上厚重的黃蠟,看著讓我胃裏一度翻江倒海,他的脖頸處仍舊是被縷黑煙所禁錮,牽引著緩慢前行。
還有無數隻鬼魂,死時形態萬千,唯一的相同點就是他們的脖子上都被默先生掌心那黑色煙霧所牽引而來。
天台上早已擁擠如潮,一眼望去黑壓壓一片。
還有在空中正被黑煙拖著前來的亡靈,四麵八方彙聚到一個點,紛紛朝著那扇門的方向走去。
那扇門打開了。
裏麵什麼也沒有,有的隻一股強有力的吸引力,還有一望無際的黑暗……
像個有巨大引力的黑洞,每一個走進去的鬼魂都消失在了那扇門裏,像是被融進了無盡黑暗之中。
周遭的魂魄穿過我的身體走向那扇門。
我無法形容當身體被穿透那瞬間的感覺,除了冰涼就是震驚。
還有無盡的思索。
我才曉得自己愚蠢的猜測有多麼的可笑,盡管那些千死鬼難纏至極,卻也沒有如此大的本事,以一己之力聚集這麼多的亡魂至此。
“你……究竟是什麼?”分明聽到的自己的聲音帶著顫抖。
是的,我開始害怕了。
莫名的恐懼總讓我禁不住去聯想,是否有一天我也淪為默先生手中的牽著的一隻亡魂。
“指引陽壽已盡的魂魄走黃泉道,進入輪回。你猜猜我會是誰?”他冷聲道,言語間帶著不容置喙之意。
“我……你是勾魂鬼?”
“黑無常!”
腦子嗡的一聲,三個字在我腦海中來回旋轉,一時間懵得不知如何去接話。
直到那數以百計的亡魂紛紛進入那扇門之後,天台上隻剩下我和默先生淒涼又尷尬的吹著夜風。
“黑無常就是勾魂鬼,對嗎?”此話一出,立即為自己的蠢腦子來個爆栗。
心想什麼腦子,此時此刻我應該恭維恭維,以免自己也被勾了魂才對,可我卻張嘴還問人家是不是勾魂鬼,腸子若是拉出來,定然悔得發青轉紫!
“我是鬼神,不是小鬼!”他無奈道。
“那你告訴我這個,是不是意味著我的陽壽也盡了,要進那扇門?”
“沒錯,你很聰明。”
一刹那,全身都麻木了,夜風吹來的冰冷也感覺不到了,在意識到身邊真是黑無常的時候。
“騙你的,你還能活到90歲。”
赤裸裸的嘲諷,對人類怕死的嘲諷,對我膽小如鼠的譏笑……
說罷,默先生轉身想下樓去,剛走到樓梯邊,卻猛地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