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先生是黑無常。
黑無常,陰陽兩界所信奉的鬼神,一種為維持陰陽平衡的存在。凡胎肉tǐ死後會被無常接引,通過那扇門走一段黃泉路,進入輪回之齒;倘若無法被引渡也要根據情況處理掉,如我先前所見,那個因生墮被自己父母弄死的胎兒,他的怨氣太重,沒有辦法被引渡,就會被無常的鎖鏈所淨化,說好聽是淨化,不好聽就是散其魂魄,就此消失於天地間。
聽起來很殘忍,當時親眼所見更為殘忍,孩子是無辜的,但是陷他到散魂魄地步的,卻是自己的親生父母。
世道無常,誰不殘忍呢?
懸浮在半空中的那扇門被默先生稱之為遁門。
所謂遁門,是連接陰陽兩界的通道,也是黃泉之路的關口,遁門唯有守門之人才能開啟,黃泉守路人正是醫治我的趙醫生。
黃泉守門人,趙洹。
默先生說叫他趙醫生也是可以的,原本他的職責就是醫者,醫人、醫心、醫魂就是他的專長。
我當時聽得雲裏霧裏,心想黃泉守門人與醫生有何關聯,直到趙洹親自解釋,我才曉得。
原來每個進入遁門的鬼魂,之所以要在黃泉路上走一程,並非是陰間的規矩,而是因為各路魂魄心有怨懟,不願上路的都需要趙洹來醫治,至於醫治的方法他卻不願多說,見狀我也沒有再追問。
“那通靈呢?他是什麼?為什麼鑽進我的身體裏?”我一再發問。
“通靈?”默先生眉毛輕挑,嘴角隱現彎起的弧度,經不得細看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不過是我的一隻小鬼罷了,不用在意。”默先生話音剛落,趙洹嗤笑起來。
“通靈醒來若是知道你這麼形容他,怕又是要和你鬧了!”趙洹笑著提醒道。
“我會怕他鬧嗎?”默先生看著我眼睛道。
每次看到默先生的眼睛,總讓我有種熟悉卻又若即若離的感覺,而且他的眼睛裏藏著許多故事,讓人捉摸不透。
在你不經意時向你靠近,當你主動時又刻意與人疏離。
“喀喀喀……”
正盯著默先生發呆時,耳邊措不及防傳來一陣細瑣的聲響,有點像老鼠在啃食木門。
那聲音是從走廊那頭傳來的,一會安靜,一會又細細碎碎的發出點零星響動。
聽到這聲響時,趙洹立即收起了前一秒的嗤笑,向著病房門口悄然移動,我因著腿腳並不靈便,隻好站在原地等候。
好奇心驅使著我豎起耳朵,安靜的捕捉每一絲響動。
這時,那聲音卻不見了,隨之而來的是天花板處傳來一陣貓叫聲。
先是一連串貓跑過天花板的聲音,邊跑邊叫。
“嗷……嘶……”
是貓的叫聲,貓的叫聲在正常情況下都是輕柔的、軟萌的,以表示對主人的親昵。可這叫聲顯然不同,聽上去是在咆哮,憤怒中夾雜著極度的恐懼,邊用尖利的爪子一個勁撓著天花板,弄得灰塵洋洋灑灑落了一地。
片刻後,消停下來,不再淒厲的叫了。
“喵……”
猛地,響徹整個走廊的慘叫,分貝極高的叫聲,刺得我耳膜像被它那鋒利的爪子給撓了一把似的。
尖叫過後,隻聽“嗵”的一聲!
“默,你快來看!”趙洹在病房門口呼喊道。
我亦拖著不靈便的腿,一瘸一拐的跟了出去。
看到那一幕,著實驚人一跳,腿腳不自覺發軟,我下意識伸手捂住了嘴巴。
一隻貓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整個身子蹬的筆直,黑白灰相間的毛發髒兮兮黏在身上,像是到了脫毛期,一地脫落的貓毛。
“又是這種死法……”默先生皺著眉頭說道。
我上前一看,倒吸一口涼氣。
從貓的喉嚨處開始一直到尾巴,全是敞開的,五髒六腑都已被掏空,血液幹涸在地上形成一灘暗紅色的印記。
“不對,哪裏不對勁……”趙洹盯著貓的屍體不斷搖頭道。
“哪裏不對?”默先生問道。
“聲音是剛才傳來的,我們出來的時間點到這隻貓掉下來不過一分鍾,鮮血怎麼會幹枯?再多的血小板也無法在一分鍾內凝結血液導致幹涸。”趙洹激動道。
“那現在幾點?”默先生立刻詢問。
“淩晨3點51分!”我趕緊報時。
“這個情況,下去走廊裏發生過同樣的事情。”趙洹雙眼無神道。
我立刻反應過來,下午的時候走廊裏傳來的嘈雜聲,等我躡手躡腳拐出去看熱鬧的時候,早已被處理幹淨,通靈突然出現暈倒後,便沒有再去過多的關注這一點。
誰料想深更半夜,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你仔細說來!”默先生一把將我和趙洹拉進病房,轉身反鎖了房門,並沒有讓我們在走廊裏過多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