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了一半,我就察覺到不對。
張爾是百年幹屍,與趙洹在鬼醫院裏發生了正麵衝突,才惹上這渾身的屍蟲。
北漠幹屍。
他提醒了我,這屍蟲就是屬於奇哈部落的東西。屍蟲?
我愣著還沒徹底想清楚時,沙丘上的火把排成了行,回到了篝火旁,伴著低低的啜泣聲。
“嚶嚶嚶……”
為首的男子將身軀弱小的男孩打橫抱在懷裏,孩子臉色慘白,眼睛驚恐的睜著,眼球都快要從眼眶裏彈出來,像是死前受到了極度的驚嚇,一條胳膊軟塌塌吊在空中左右搖擺。
剛到篝火旁,央嫂從相反的方向狂奔而來,邊跑邊哭喊著小木葉的名字,“劄哈木葉!”
她站在男子麵前,從他手中接過兒子,普通一下跪在沙子裏,緊緊摟住孩子的頭,臉上淚水決堤,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響,就這樣無聲無息啞哭了幾秒,劄希哭著過去伸手死掐央嫂的人中,她悶了一口氣才哭出聲來。
“啊啊啊……我的兒……”央嫂的哭聲在蒼茫沙漠中顯得十分荒涼。
圍在旁邊的眾人,男人屢屢偏頭拭去眼淚,女人低聲啜泣,悲傷在人群中如果潮水漫延開來,風沙呼呼吹著,篝火熊熊燃燒,生命就這樣無聲無息湮滅在騰格裏沙漠。
那孩子的死法,跟兔子完全不同。因為他吊在空中的手腕上,一塊血肉被生生咬掉了,纖細的手腕一半沒有了,這樣的傷口絕對不是屍蟲所為。
我親眼看到,但是一句都沒有聲張。
我們一行人對奇哈部落的人來說,都是陌生的外來者,這種時候唯有保持沉默,才能不引火上身。
不一會,人群裏果然同樣有人也發現了這一點,驚訝的大喊:“看小木葉的手腕,有東西咬了他一口!”
眾人朝他所指的方向看去,一片驚呼,都低頭竊竊私語著。
“我來!”是術大人的聲音。
人群從後往前為他讓出一條走道。
他上前查看了小木葉的手腕上的傷口,“央嫂,你可信我?”他柔聲對痛哭的婦女說。
“我信,術大人是奇哈的命脈,是長生天的使徒,求術大人為我兒做主。”她雙眼布滿血絲,眼裏充滿了仇恨。
“好,今夜我們送他去騰格裏那裏,讓他在騰格裏身邊永遠安樂。”說著他伸手拂上死者的眼睛。
奇哈族送死者上路的方式極為獨特,不將死者埋葬,而是抬出了一壇壇奇異的香料。
我聞到了熟悉的味道,那味道張爾經過我身邊的時候,他身上就是這種詭異的香味。
沙漠上升起了月亮,月光柔和,灑在細沙上。
眾人扛著長條木桌,一齊走上了沙丘頂,將小木葉平放在木桌上,術大人拿出一把長長的刷子,蘸取壇子裏香料合著水,一層層在死者身上刷,那香料香味極濃,我遠遠在篝火旁就聞到。
我看著整個過程,其餘的族人圍著篝火跪坐著,雙手合十放在頭頂,嘴裏默默的念叨著什麼。
這時,一雙手從背後將我拽進帳篷裏,回頭一看是劄希。
“你們快走吧,劄哈木葉被做成幹屍以後,術大人一定會對付你們的,趁著今夜正在祭祀吧!”她一臉緊張,懷裏抱著大布囊,撐開布囊,裏麵滿滿是幹糧和水。
“為什麼我們要走?小木葉不是我們殺的!”我焦急解釋著。
“什麼都不要問了,快走吧,過了今晚再不走,就來不及了。術大人能力大過天,他是長生天的使徒,一定會要了你們的性命好給央嫂一個交代。”劄希急得滿頭大汗,眼眶淚花打轉。
“謝謝你。”小默突然從帳篷外走了進來,嚇得劄希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一看並非族人,才送了口氣。
“奇哈部落,總算有一個明白人。”緊跟而來的還有趙洹。
“我們能活到今日,都是依靠著術大人,族人們對他信任極高,你們鬥不過他的。”劄希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從臉頰顆顆滾落。
“那你呢?你為什麼不信任他了?”小默看著劄希的眼睛,認真問道。
我也很疑惑,從來到奇哈部落的時候,明顯可以看出劄希對那位術大人滿是崇拜與愛意,此番卻突兀的跑來提醒我們,究竟是什麼讓劄希放下對心愛之人的崇敬,跑來救我們這三個才來不過短短幾日的外來者?
“這……總之你們快走吧!”她的眼左右亂轉,不敢直視小默的眼睛,匆匆留下這句話,逃離了我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