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芷走到沐雲衣身邊,垂眸看著倒在地上的易瀟。
他一向潔白的衣衫上都沾染了汙漬,但皮膚上卻未沾染塵世的半分塵埃,一雙仿佛可以望穿前世今生的耀眼黑眸,笑起來如彎月,依稀是往日的清雅俊朗,除了身子更為瘦削,一切都和第一次在月下初見時一模一樣。
當時的易瀟手執長蕭,對月而立是何種瀟灑,又是何種的風華,葉芷都一一記在心中,可再度回首之中,那個瀟灑的人已經消失了,隻剩下一個楚國謀士易瀟!
一切轉變都太快!
而現在,就連她自己,都換了身份!
葉芷輕歎一口氣,可能是因為周圍太過於寂靜,這一聲歎息太明顯了一些,沐雲衣三人同時將目光定格在葉芷身上。
易瀟抬起一雙略顯黯淡的眸子看著葉芷,柔和的眉峰微皺,像是在想著什麼。
溫顏以折扇輕抵額頭,之前沐雲衣整日整日在他耳邊說他師父如何如何聰慧,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假扮一個人都能漏洞百出,還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沐雲衣轉眸看了下葉芷,並未言語,隻是看著易瀟,一字一句道,“你還有何話要說?”
易瀟輕笑,這一聲竟帶了些淒楚的味道,“你師父的確是被我殺的,你現在可以殺了我為你師父報仇了。”
說著,易瀟站起身,輕撫了下衣袖,稍稍仰起頭,一雙眸子斜視沐雲衣,“死在你手上,也不算虧。”
沐雲衣寬大的衣袖一揚,厚重的綢緞在人眼前一揮,竟有一聲破空聲,“好,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雲衣!”溫顏一驚,也忘了在人前對沐雲衣的尊稱,連忙握住了沐雲衣正在發力的手腕,輕輕搖了下頭。
易瀟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這裏,不能死在沐雲衣的手上!
葉國的兵力抵不過楚國!
這點,溫顏之前就和沐雲衣說過,今日用風鴻一家設局,引出易瀟也隻是為了擒住他,保得葉楚兩國邊境百姓安寧,若是沐雲衣現在動手了,那葉楚兩國怕是即刻都要開戰,葉國兵力定是大損!
溫顏的意思,是讓沐雲衣忍一時!
沐雲衣自然也知道溫顏的意思,但是每次看到易瀟的那張臉,他都會忍不住的憤怒,畢竟他師父無論是怎麼樣死的,左右和易瀟逃不了關係,現在師父無論有沒有複活,他都不想饒了易瀟!
易瀟輕笑了兩聲,又開始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好不容易將那咳嗽聲壓製了下來,聲音卻更虛弱了,隻見他從衣袖中拿出了一張疊的方方正正的信封,遞給沐雲衣,“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現在殺了我也無妨,這份文書是蓋了我楚國的璽印,是楚王親筆,要想葉楚兩國邊境安寧,這個是必不可少的!”
沐雲衣微愣,正欲伸手去接,葉芷像是想起了什麼,眉心一跳,瞬間打落了易瀟手中的那張紙,“不能碰!”
那張紙翩翩落地,壓在了眾多落葉之上。
易瀟眼神中略含驚訝,看向葉芷的眼神也帶了些別的味道……
這個女人……她的眼神,為什麼……為什麼那麼像,難道除了沐雲衣外,葉芷在這世上還真的有一個徒弟麼?
可是當年怎麼未聽葉芷提起過?
可……這個女人就算是葉芷的徒弟,為什麼她……不讓沐雲衣碰到這張紙?
易瀟何等聰明,稍稍一想,一個念頭直衝上心頭,隨後又被他狠狠的壓了下去!
不可能!
當年葉芷死的時候他曾派人去陵墓處查探過,她的確是死了!
那這個女人能想到紙上或許有毒這點,也確實不簡單。
沐雲衣看著葉芷突然的動作,道,“怎麼了?”
葉芷抿了下唇角,正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之時,溫顏卻上前一步,撿起了那張落在地上的紙,然後輕輕一抖,那紙上一個鮮紅的印章便露了出來。
溫顏皺眉,左看右看之後將那紙抬到沐雲衣眼下,輕輕打了個哈欠,“皇上,微臣才疏學淺,這楚國的文字,微臣真的看不懂,皇上,這上麵寫的是什麼?”
沐雲衣看了兩眼,正欲伸手將溫顏手中的那張紙接過,溫顏卻又將那文書收了回去,留下沐雲衣的手在空中停著,格外尷尬。
這個世上,能忍一個臣子到這個份上的君主,想必也隻有溫顏和沐雲衣兩人了。
溫顏朝易瀟鞠了一禮,道,“微臣不知易……易國師是來使葉國的,還真是有失遠迎,還請恕罪恕罪……”
沐雲衣神色淡然,看著易瀟一言不發,隻是藏在袖中微抖的手暴露了他心中此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