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這才拄著拐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泥土,神色有些疲憊。
但是遲子魚竟然下意識地覺得,那疲憊中還有一絲絲的滿足。
……
在地裏做事的人,沒有人能做到一整天下來還是幹幹淨淨的,司辰也不例外。
他的鞋子手上都沾滿了泥土,連衣服上也蹭了不少泥土的顏色。
遲子魚把他的工具都放到了雜物棚裏,又回來接他。
司辰的鞋底踩在一旁的草地上,來回揩泥,一直到腳底不那麼厚重了。
如果忽略他原來高貴的身份,就這麼看他嫻熟的動作,遲子魚真的會以為他是村裏的某個種地人。
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勤勤懇懇,這就是人再平凡不過的一生了。
“在看什麼?”司辰的話打斷了遲子魚的思緒。
遲子魚猛地回神,“沒有。”
想了想,她又問,“今天的感覺怎麼樣?你一定沒做過這些又累又苦的活吧?”
何必呢。
“不過,這樣一比,我倒覺得這樣的生活有意思多了。”司辰笑笑,“難怪景行喜歡這兒。”
遲子魚微微一愕,意識到司辰的態度後,她道,“所以你本就不該把那些虛無的榮華富貴強加給他,他不需要。”
司辰道,“他不需要,我想給,我已經在派人草擬冊立太子的詔書了。”
“你!你不可以!”
“你不用激動,你是他明媒正娶的女人,屆時我會讓他帶你回宮享受屬於你的榮華。”
遲子魚冷笑,“抱歉,我不稀罕。”
“你這孩子,太不懂事了。”司辰幽幽一歎,“難道你願意看到景行一輩子都隻是一個商人,讓世人都笑話他的低賤嗎?”
“這本來就是人一輩子該經曆的坎,我們會越來越好的。
我和他,從貧窮到富貴,雖然走的艱難,但是每一步都踏踏實實,問心無愧,憑什麼你一句話就該改變這一切?”
司辰鄭重道,“因為我是他父親,一國之君。”
“你不配。”聲音洪亮,擲地而有聲。
這話,不是出自遲子魚的口。
遲子魚扭頭看過去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已經籠罩在她麵前。
棲行雲把她拉到身邊,身姿挺拔,麵無表情地和司辰對峙。
“我是棲行雲。”棲行雲一個字一個字地咬出口,“我的爹娘都是雲水村裏再普通不過的莊戶人家,而你,一個來曆不明的外人,不配。”
司辰泰然的臉上出現了一絲裂痕,歎息,“你還是不肯認我。”
“我說了我是棲行雲,你是誰。”
“我是你爹……”
“滾!我沒你這樣心狠手辣殺妻棄子的爹!”
棲行雲的神態狠絕,那雙一向平靜無波的深眸裏,已經卷起了巨大的波瀾。
波瀾深處,是熊熊燃燒的怒火。
一切,都開始不平靜。
“司景行已經死了。”棲行雲用盡了力氣說,唇畔冷笑不止,“在十九年前,你下旨斬草除根的時候,他就徹徹底底地死了。
你隻是失去了一個妃子,一個妃子的孩子,你根本就不配做一個丈夫,一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