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地記得,找到你的那一年,是文姬改嫁後的第二年……”
“當時的我,不過剛草草地修煉了百年,太過年輕,也太過驕傲,說起來也可笑,不過是至愛之人投入別人的懷抱,就令我萬念俱灰,了無生趣……”
“若是文姬死了,也許我都不會那樣傷心。”
“不,在我心裏,我隻能當她已經死了,不去打擾她的生活,是我能做到的最大善意,也是我離開的原因……”
“那一年,華山的雨總是下個不停……”
“如同我破碎的心一樣陰冷……”
“也因為這樣,我愛上了這個地方,不再漂泊,自己動手,砍柴,燒土,慢慢地建起了一個小屋。”
“就是那個時候,我偶爾經過山腳,聽見了你的哭聲……”
“不過是個棄嬰而已……”
“當時我就是這麼想的。”
“可是,當我決定轉身離開的時候,你突然格格地笑了起來,四隻小腳亂動亂晃,似乎想要抓住我。”
“於是我俯下身來,抱起了你……”
“如果再給我一次選擇的機會,也許……”
他黯然地看著徒兒決絕的神色,歎道:“我也不知道我會怎麼選擇,是看著你在這無人的山間死去,從此與你再無關係,還是……”
“看著你一天一天地長大,我覺得我人生都慢慢地變得完整,我教你砍柴,教你狩獵,教你法術,教你下棋,有了彼此的陪伴,我們都不再是孤單一人……”
“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你會選擇突然離開?”
“我反反複複地思索,都沒有想到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以至於你竟然會怨恨我,怨恨到寧願離開我都不夠,甚至想要殺了我?”
“究竟是為什麼?”
鄔先生手中黃色的光芒籠罩著鮫姬冰冷的身體,琉璃光華的七弦琴低低地彈奏著,琴聲已然變得斷斷續續。
“嗬嗬!你不明白?”
“你從來都不曾在意過我的想法,我的每一句話,你都當成了小孩子的囈語,從不放在心上!”
薑由擦了擦自己嘴角流下的一縷血痕,大笑道:“你曾說你視我如親子,沒錯,那也隻是如親子一般而已,如果真的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會不重視他的想法?不幫他實現他的夢想?會輕飄飄地把所有的一切都歸咎於命中注定?”
鄔先生驚訝地看著他:“什麼夢想?什麼命中注定?薑由,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建安二十年,我記得非常清楚,那一年,你抱著我在雲中窺視著人間,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麼多人!”
“當時我問你,那個前呼後擁,座駕十分華麗的人是誰,你說,那不過是個混蛋,有了些兵馬,就想要自立為王,覆滅漢室。”
“當時的我雖然懵懂,但也覺得你說的不對。”
“有那麼多人心甘情願地追隨他,那他就是一個英雄,就是一個豪傑,我非常非常地羨慕他!”
“長大了之後,我更加明白了一切。”
“一個王朝的覆滅,絕對不會是因為某一個人,而是因為那個王朝自己本身就是不為曆史所容,一切都是輪回,而我,也想做那個青史留名的人!”
鄔先生的嘴巴長大了,他掩飾不住自己的驚訝:“你……你原來是想做皇帝?皇帝有什麼好的?看著好像很威風,不過是個花架子,還不是要受權臣和各大家族的脅迫,一天累到死也沒人說個好……”